何雨水把书包往桌上一摔,搪瓷缸子在桌上磕出清脆的响。窗外的蝉鸣聒噪得让人烦躁,她盯着作业本上的算术题,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个小坑——可满脑子都是早上会计室阿姨那句“你哥代领了这个月的补助”。
“哥才不会!”她猛地把铅笔一扔,眼圈瞬间红了。上周她去粮站换粮票,明明听见会计跟老张头说,学生补助这个月提前发,让家里人代领得拿户口本。她哥王建国这阵子在轧钢厂加班,连家都没回几次,怎么可能去领补助?
正委屈着,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建国端着个豁口的搪瓷盆走进来,盆里是刚从厂里食堂打回来的玉米糊糊,还冒着热气。“写作业呢?”他把盆往桌上放,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脖子里,“今天厂里发了降温费,给你买了块水果糖。”
水果糖躺在粗布手绢里,晶莹剔透的橘色。何雨水却没像往常那样扑过去抢,只是低着头闷闷地说:“哥,这个月的学生补助,你领了吗?”
王建国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坐下:“没啊,这几天没空去学校。怎么了?”
“会计说……说你代领了。”雨水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哭腔,“可我知道你没领,是不是……是不是易大爷又捣鬼了?”
王建国舀糊糊的勺子停在半空。易中海?他想起昨天在院里撞见易中海跟秦淮茹说话,易中海手里捏着张纸,笑得一脸“慈祥”,秦淮茹手里则拎着块花布——那布料看着眼熟,像是上次厂里发的福利布票换的。
“别瞎猜。”王建国把糖剥开放进雨水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却没压下心里的沉郁,“明天我去学校问问,说不定是会计记错了。”
第二天一早,王建国没去轧钢厂,直接往雨水的学校走。刚到门口,就看见阎埠贵背着个布包往外走,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嘴里还念叨着:“……易中海这老东西,说是帮雨水丫头领补助,转头就给秦淮茹买了花布,真当我没看见?”
王建国快步上前:“三大爷,您刚才说什么?”
阎埠贵吓了一跳,看见是他,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建国啊,不是我说你,院里就数你实诚。昨天我去学校给我家阎解成交学费,亲眼看见易中海拿着你家的户口本,说是你让他代领雨水的补助,会计不放心,他还拍着胸脯保证‘出了事我担着’。”
他凑近了些,算盘珠子拨得更快:“那补助是五块钱呢!够买十斤棒子面了。易中海这是明抢啊!”
王建国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他谢过阎埠贵,转身往中院走。易中海家的门开着,秦淮茹正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纳鞋底,旁边搭着块新裁的花布,颜色鲜亮,正是雨水念叨了好几天想要的那种。
“建国来了?”易中海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个茶壶,笑得一脸和煦,“快坐,刚沏的茶。”
王建国没坐,直勾勾地盯着他:“易大爷,我妹这个月的学生补助,是您代领的?”
易中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哦,是这事啊。昨天我去学校办事,正好碰见会计,他说雨水丫头的补助没人领,我想着你忙,就替你领了。”他转身往屋里走,“钱在桌上呢,你拿回去给雨水买文具。”
王建国跟着进去,桌上果然放着五块钱。可那钱的边角有些发黑,还沾着点油渍——跟他前几天在秦淮茹家看见的那张五块钱,一模一样。
“谢谢易大爷。”王建国拿起钱,指尖冰凉,“不过我听说,您用这钱给秦淮茹买了花布?”
易中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建国,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好心帮你,你还怀疑我?”
“我没怀疑您,就是觉得奇怪。”王建国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我妹的补助是国家给的,不是给秦淮茹做新衣服的。还有,我家户口本一直在我妈那儿锁着,您是怎么拿到的?”
易中海的额头渗出细汗,强装镇定:“我……我是跟你妈借的,她说你忙,让我多照看雨水。”
“是吗?”王建国笑了笑,转身往外走,“那我得回家问问我妈。对了,”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院里的花布,“那布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穿在身上,会不会扎得慌。”
易中海的脸“唰”地白了。
王建国没回家,直接去了轧钢厂。杨厂长正在办公室看报表,见他进来,抬头问:“怎么没上班?”
“厂长,我想查点事。”王建国把五块钱放在桌上,“易中海用我妹的补助给秦淮茹买布,还私自动用我家户口本,这事儿……”
杨厂长的眉头皱了起来:“易中海退休前就手脚不干净,没想到现在还这样。”他拿起电话,“我让保卫科去查查,顺便把他当年在厂里的档案调出来——我记得他好像跟敌特嫌疑分子有过接触。”
王建国心里一动:“真的?”
“不确定,得查了才知道。”杨厂长放下电话,看着他,“建国,这事儿你别插手,交给厂里处理。你只要记住,好人坏人,终究藏不住。”
王建国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五块钱。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钱上,那些发黑的油渍在光线下格外刺眼。
他往学校走,打算把钱给雨水。路过中院时,听见秦淮茹在哭,易中海在骂:“哭什么哭!不就是块布吗?下次我再想办法弄钱给你买!”
王建国脚步没停。有些账,不是五块钱能算清的。但他知道,易中海这层伪善的皮,算是被他撕开了道口子。
至于那五块钱,他没给雨水。而是去供销社买了本新字典,封面上印着“赠给何雨水同学”,下面落款是“夏国人民政府”。
晚上,雨水抱着字典笑得合不拢嘴,王建国看着她,心里的沉郁散了些。
有些东西,必须争。为了雨水,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不该被欺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