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夷关一处军帐中,萧衍坐在案牍前,皱着眉头打开了下面层层递来的信件,上面落款的人赫然写着凌寇的名字。
凌寇?
萧衍对这位年轻的小将有些印象,似乎是和庞元圭一起从东海回来的百夫长,表现不错便被破格提拔为队将了。
可是,以他的实力于现在幽州的局势来说,起不到什么作用,为何要给他写信?
出于对手下将领的一视同仁,萧衍还是打开了这封夹杂幽州几分寒冷的信,上面只写了几行字。
意为凌寇有一故友前来投靠,还望他这位公爷能亲自见上一面,至于姓甚名谁,实力如何,只字未提,还说见到此人他定然会感到欣喜。
萧衍无奈一笑,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虽对凌寇的印象还不错,但终究还是个未踏入“玄”境的年轻小将,人微言轻,似这种将领,麾下实在太多太多了。
若是事事亲为,每个人的故友他都要去见上一面,他这位天策公岂不是要因这些琐事烦身,无暇关注凉戎的动向了?
“这等小事,还需知会我吗?丛龙还在府中,交由他办不就行了?”
萧衍摇头叹息,但既然属下给他写了信,出于谨慎,他还是唤来了凌寇的老上司,庞元圭来到帐中。
“元圭,你之前属下给本公写的信,你择日回去一趟,按规矩办便是。”
说着,他便将信放到庞元圭面前。
作为能单独领兵不远万里支援东海的将领,庞元圭无疑是极受萧衍信任的。
东海之战后,庞元圭实力精进,在天策府这个兵多将广的地方,也有一席之地了了,故而此次凉戎大军临境,萧衍也把他带在了身边,为的就是多培养他,好早日让其独当一面。
如今庞元圭的老部下写信前来,他让庞元圭去便也是出于培养的目的。
天策府的将领,不仅能独自领兵作战,还要熟练的处理军务,这样才对得起他天策公的威名。
可令萧衍意外的,这位沉稳的大将并没有去接凌寇的信,反倒单膝跪地,抱拳道:“公爷,属下知凌寇为人,他定然不会信口雌黄,若公爷有空,不如亲自回府一视。”
见他说的如此信誓旦旦,萧衍也不由来了些兴致,“哦,听你这么一说,此人倒还真令我升起几分欣喜咯?”
“是与不是,公爷一见便知。”
庞元圭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自信的看着公爷神秘一笑。
身为能独自领兵支援东海的将领,他所知道的消息远比凌寇要多,早在之前,公爷便后悔姜姓少年被陈安带走,如今这少年忽然来到幽州,想必是外界又生了变故,需要借助他天策府的势力。
只可惜,他们被凉戎缠住,无法得知外界的动向。
庞元圭眼里的一抹火热一闪而过,与天策府众多将领一样,若公爷称帝,他便是最坚定的拥护者。
幽州苦寒,无数人早就对此淡然无味了,若公爷能够称帝,他们便不用守在这大半时间都在飘雪的地方了。
望着自信的属下,萧衍忽然明悟了什么,上前将他扶起,笑道:“看来不止凌寇认识他,就连元圭你也与他相识啊!”
庞元圭忙说:“公爷慧眼识珠,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您。”
萧衍哈哈大笑,漂亮的话谁都喜欢听,更何况天策府的将领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的目光正如自己一样,鲜少出错,他轻轻摆了摆手,“罢了,既然有你作保,本公今日便回去见上那人一面,我倒要看看,能让你担保的人到底如何。”
接着,他又唤来了徐如狗,简单交代了几句军中要事,御气腾空朝着天策府归去。
姜云升在府中小住了两日,除却凌寇与那日的白袍男子之外,便再未见过天策府掌权之人。
百无聊赖的他在房间内,开始修炼起蜉蝣观天诀,经脉通开之后,灵力便由星宫流转到全身,形成一个循环,继续淬炼身体。
在运转几个周天后,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姜云升敛气收工,打开门,便看到凌寇那张稚气未脱的脸。
“姜兄,公爷回来了,如今就在前厅等着,你且随我前去。”
这本就是该做的事情,姜云升一口应了下来。
穿过重重屋檐宫殿,二人在一处建在高处的房间面前停了下来。
凌寇亮出自己的身份令牌,交到守卫手里,静静等着公爷的召见。
不多时,殿内便传出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进来吧!”
姜云升轻呼一口气,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凌寇步入了殿内。
他虽在剑阁见过这位天策公一面,可那日毕竟有着郑五行挡在前面,替他挡去了大部分压力。
如今,换成自己直面这位久经盛名的天策公,又是前来借势,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是你?”
萧衍那熟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如同闷雷一般振聋发聩,却又带着一丝浓浓的不解。
姜云升抬起头,望着坐在椅上巍然不动的身影。
那道人影只是坐在那儿,但举手投足间便透出一股不可撼动的威严感,令他心神震动,连带着周身灵气都有些凝固,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了心脏。
这道身影的威压丝毫不亚于那夜的梁帝,若说梁帝是一只半沉睡的神龙,锋芒内敛,那么这垂于方椅之上的萧衍,便是睡醒的雄狮,霸气侧漏。
两人气势虽不同,却都带着一股来自上位者的稳重与威严。
那是一种足以掌控万物,极其自信可视天下为无物的气!
若不是多年的沉淀积累,根本无法凝聚出这股气势。
只是短暂的目光相接,萧衍瞬间明悟了什么,声音中透着几分怅然无力,“凌寇,你且先行退下,我有话要单独问他。”
“这……”
凌寇有些迟疑,感受到了二人间的氛围有些不对,不敢轻举妄动。
“此次记你一功,放心,我不会对他做什么,只是有些消息,想从他的口中知道。”
萧衍眼神复杂的看着姜云升,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坐镇幽州多年,又是梁朝唯一一位公侯,只一瞬间,他便明白了姜云升为何出现在这的缘由。
凉戎犯境的日子里,他那位老友怕是出了意外啊……
“是,公爷。”
一旁的凌寇仍有些犹豫,不过公爷都这么说了,那定然不会为难姜云升,他冲着姜云升用眼神示意“小心行事”后,转身退下。
殿内,只剩下气息渊渟岳峙的天策公与微末之身的姜云升了。
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整个屋内静的可怕,针落有声。
片刻后,萧衍沉闷的声音主动开口:
“说说吧,陈安为何人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