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启程回南疆的消息,不消几日便传入了皇宫。
养心殿内,皇帝看着密探呈上来的折子,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敲击,唇角难得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没了南疆圣子这层掣肘,他高悬多日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萧彻身边少了这么一尊能与大晏抗衡的人物,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过是个身缠毒疾、行动不便的皇子,翻不起太大的浪。
猜忌的心思淡了,皇帝待萧彻的态度,便也温和了许多。
这日早朝,太和殿的钟声响起时,玄七推着萧彻的轮椅,准时出现在殿中。文武百官见了,不再是往日的惊疑探究,反倒多了几分恭敬——太子倒台后,朝堂势力洗牌,七殿下虽闭门许久,可他手中握着的人脉与证据,依旧是无人敢小觑的底牌。
皇帝瞥见萧彻的身影,非但没有面露不悦,反而主动颔首示意,语气平和:“彻儿来了,身子可大安了?”
满殿臣子皆是一愣,谁都记得,数月前这位帝王还当着众人的面敲打萧彻,字字句句都带着提防,如今竟会这般温和关切。
萧彻缓缓俯身行礼,声音清朗:“谢父皇挂心,儿臣已无大碍。”
早朝之上,谈及北疆军饷的调拨事宜,几位大臣争执不休,有人主张削减开支,有人坚持足额拨发,吵得不可开交。皇帝皱着眉,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萧彻身上:“彻儿,你怎么看?”
这话一出,殿内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轮椅上的身影,连萧洵也转过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萧彻没有推辞,抬手示意玄七展开一卷折子,声音不疾不徐:“北疆苦寒,将士们戍守边疆,九死一生,军饷绝不可减。但如今国库空虚,亦是实情。儿臣以为,可暂缓后宫与宗室的奢靡用度,再核查各地藩王的赋税,查漏补缺,足以补足北疆军饷的缺口。”
他的话条理清晰,既顾全了军心,又解决了国库的困境,句句切中要害。
皇帝闻言,眼中闪过赞赏之色,当即拍板:“准奏!此事便交由彻儿与户部一同督办。”
萧彻躬身领旨,神色依旧淡然,没有半分恃宠而骄的模样。
退朝后,萧洵快步追上他,拦住去路,目光沉沉:“七弟如今肯上朝理事,倒是难得。”
萧彻抬眸看他,语气平静无波:“父皇有命,儿臣不敢不从。何况,北疆的将士,也不能寒了心。”
说罢,他示意玄七继续前行,轮椅碾过青石板,渐行渐远。
萧洵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他知道,萧彻不是真心想要掺和朝堂之事,只是肩上扛着责任,不得不走这一步。
而皇帝的态度转变,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妥协——用一份温和,换萧彻出手稳住朝局,这终究还是帝王的算计。
此后的日子,萧彻便偶尔会上朝理事。他从不主动争权夺利,只在关键时刻出言献策,解决棘手的难题。皇帝对他愈发信任,时常召他入宫议事,有时甚至会留他用膳,言谈间多了几分父子温情。
可只有萧彻自己知道,这份温情的背后,依旧是冰冷的权衡。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朝堂上的风起云涌,指尖轻轻摩挲着夜离留下的那枚凤凰玉佩。
南疆的叛乱,不知何时才能平定。
而他在这里,守着这一方朝堂,等着那个人回来。
只是,京城的风浪,怕是不会轻易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