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洵的话还在暖阁里回荡,字字句句都透着真切的焦灼,可萧彻的心思,却早已飘到了那枚燃尽的纸条上。
他看着萧洵眼底翻涌的痛楚与急切,心头竟没有半分波澜。萧洵的办法,稳妥有余,却少了几分破局的锐气,更像是温水煮青蛙,等着皇后露出马脚。可他萧彻,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更何况,萧洵自始至终都没提过城西破庙,没提过那个“故人”。
这便足以证明,送纸条的人,绝非萧洵。
这个认知,像一颗石子投进萧彻沉寂的心湖,漾起一圈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他抬眸看向萧洵,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带着疏离的笑意:“三皇兄有心了。只是此事,我自有分寸,不劳皇兄费心。”
萧洵的身形又是一僵,他看着萧彻那双清冷的眼眸,里面没有恨,没有怨,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仿佛他方才说的那些话,都只是无关紧要的风。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刻骨的恨意,更让他难受。
“萧彻,”萧洵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皇后势大,你孤身一人,如何能与她抗衡?你信我一次,我定会护你周全。”
“护我周全?”萧彻轻轻重复着这四个字,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三皇兄的周全,我怕是消受不起。”
前世的血债还历历在目,今生的示好,又能有几分真心?
萧彻别过脸,不再看他,声音冷了几分:“夜深了,三皇兄请回吧。玄七,送客。”
玄七应声从门外走进来,目光落在萧洵身上,带着几分警惕。
萧洵看着萧彻决绝的侧脸,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他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指尖泛白,眼底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转身,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外走去。
夜风再次灌进暖阁,吹动了案头的烛火,也吹动了萧洵墨色的衣摆。他的背影,在暖黄的光晕里,显得格外落寞。
直到玄七送萧洵离开,暖阁的门被轻轻关上,萧彻才缓缓收回目光,靠回软枕上。
他闭上眼,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纸条上的那短短一句话——“户部一案,皇后欲嫁祸于你,三日后,城西破庙,有故人候你。”
故人。
这个词,像一根细细的钩子,勾着他心底的好奇。
能悄无声息潜入安王府,避开玄七的耳目,精准地送来消息,此人的身手定然不凡。更重要的是,此人不仅洞悉皇后的算计,还清楚他的处境,甚至连见面的时间地点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般运筹帷幄,究竟是敌是友?
萧彻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榻沿,眸色沉沉。
萧洵的关切,带着前世的愧疚与今生的偏执,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可这个神秘的“故人”,却像一团迷雾,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
他甚至隐隐觉得,这个神秘人,或许与他前世的死因,与他身上的奇毒,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毕竟,这深宫之中,能让皇后忌惮,能与萧洵抗衡,还能将目光落在他这个“废人”身上的,绝非等闲之辈。
玄七推门进来,见萧彻闭着眼,神色莫测,便放轻了脚步:“殿下,三殿下已经走了。”
萧彻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探究与好奇,早已被一层冰冷的平静覆盖。他看着玄七,淡淡开口:“三日后,备车。”
玄七一愣:“殿下要去哪里?”
“城西破庙。”
玄七的脸色瞬间变了:“殿下!那破庙荒僻已久,恐有埋伏!三殿下刚提醒您皇后的算计,您怎能……”
“我自有分寸。”萧彻打断他的话,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此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三殿下。”
玄七看着他眼底的决绝,知道自己劝不动,只能沉声应道:“是。”
暖阁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萧彻靠在软枕上,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皇后的算计,萧洵的守护,神秘人的邀约。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倒要看看,三日后的城西破庙,那个“故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他萧彻,纵使身陷囹圄,纵使身中奇毒,纵使困于轮椅之上,也绝不会再像前世那般,任人摆布。
这一世,他要亲手掀翻这棋盘,要让所有亏欠他的人,都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