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的炭火噼啪作响,火星溅起又落下,映得萧彻的侧脸忽明忽暗。他指尖依旧攥着轮椅扶手,骨节泛白的弧度里,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
重生以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握着命运的剧本,哪怕前路波折,也能靠着前世的记忆步步为营。可萧洵的转变,却像一把猝不及防的刀,劈开了他以为的笃定。
“南疆商队……”萧彻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眸色幽深,“寻常商队怎会夜半出入皇子府邸?怕是打着经商的幌子,行的是传递密信、输送物资的勾当。”
沈砚闻言,眉头皱得更紧:“殿下所言极是。南疆地势偏远,巫蛊之术盛行,且与我朝边境素有摩擦。萧洵若真与南疆牵扯过深,怕是会引火烧身,甚至……危及国运。”
“他哪里会顾得上国运。”萧珩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在他眼里,唯有皇位才是头等大事。为了那个位置,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赫连昀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忽然轻笑一声:“有趣。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萧洵身边若真有高人指点,那这位高人,怕是比太子和二皇子加起来都难缠。”他顿了顿,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在下倒是好奇,这位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将一个莽夫,调教得这般沉得住气。”
淑妃端着茶盏的手轻轻晃动,温热的茶水晃出一圈涟漪。她抬眸看向萧彻,眼底满是担忧:“彻儿,此事非同小可。若萧洵真的与南疆勾结,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可如今我们手中并无确凿证据,若是贸然出手,怕是会打草惊蛇,甚至落人口实。”
萧彻缓缓松开攥紧的指尖,掌心已被冷汗浸湿。他知道母妃说得对,没有证据的指控,在父皇面前不过是无稽之谈,甚至会被萧洵反咬一口,说他构陷手足。
“打草惊蛇?”萧彻忽然低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有时候,惊蛇,也未必是坏事。”
众人皆是一愣,齐齐看向他。
萧彻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节奏沉稳,像是在盘算着什么:“萧洵想藏,无非是觉得时机未到。那我们便给他制造时机,逼他不得不露出马脚。”
他抬眸看向沈砚,语气笃定:“沈相,你明日早朝,可借着赈灾款的由头,参奏户部尚书一本。不必提萧洵,只说户部尚书贪墨渎职,请求陛下彻查。”
沈砚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殿下是想……敲山震虎?”
“正是。”萧彻点头,“户部尚书是皇后的兄长,更是萧洵的左膀右臂。彻查户部尚书,便是断了萧洵的一条财路。他若真在暗中谋划大事,缺了钱财支撑,必定会心急如焚。届时,他定会露出破绽。”
“好计策。”沈砚抚掌赞道,“臣这就回去准备奏折,定要让户部尚书无从辩驳。”
萧彻又看向萧珩:“四哥,你在军中的人脉,该用便用了。可暗中传令边境守将,密切关注南疆动向,但凡有可疑人员或物资过境,一律扣押,严加盘查。”
“放心。”萧珩颔首,神色凝重,“边境之事,我定会亲自督办,绝不让南疆的一兵一卒,悄无声息地踏入我朝腹地。”
最后,萧彻的目光落在赫连昀身上:“赫连先生,你的人手,继续盯着三皇子府。尤其是那些南疆商队,务必查清他们的底细,看他们究竟从南疆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另外,查一查近一个月来,出入三皇子府的所有人员,哪怕是一只苍蝇,也别放过。”
赫连昀收起折扇,躬身笑道:“殿下放心,在下定当不负所托。不出十日,定给殿下一个交代。”
萧彻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望向窗外。残月依旧挂在天边,清冷的月光洒在雪地上,泛着幽幽的光。
他知道,这一步棋走出去,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可他别无选择。
萧洵的转变,让他明白并非万能。这世间的变数,远比他想象的要多。但他绝不会退缩。
前世的债,今生的仇,还有这诡谲难测的棋局,他都要一一接下。
窗外的风,似乎又大了些,呼啸着掠过屋檐,卷起一阵细碎的雪沫。暖阁内的炭火,却烧得愈发旺盛,将众人的身影,映得愈发坚定。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