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景和殿的烛火摇曳,映得病榻上的萧彻脸色愈发苍白。麻药的效力褪去后,后背的箭伤非但没有缓解,反而传来一阵诡异的麻痒,那感觉顺着血脉蔓延,从后背窜向四肢百骸,像是有无数只毒虫在啃噬骨髓。
“唔……”萧彻闷哼一声,额头上的冷汗浸透了枕巾,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压制那股钻心的不适,却发现毒素蔓延的速度远超想象——原本只是后背的隐痛,此刻竟顺着经脉窜到了心口,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殿下!您怎么了?”守在一旁的玄一见他神色不对,连忙上前想要搀扶,却被萧彻挥手制止。
“去……去请太医……”萧彻的声音嘶哑干涩,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他能感觉到,这绝非普通麻药,而是一种极为阴毒的慢性毒,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的内力与经脉,与前世他中过的毒截然不同,却更为霸道。
太医连夜赶来,诊脉时脸色骤变,手指都忍不住颤抖:“殿下,这箭上淬的是‘缠骨毒’!此毒极为罕见,产自南疆,无药可解,只能用内力强行压制,可一旦压制不当,毒素便会侵入心脉,神仙难救!”
“无药可解?”萧珩刚从长乐宫安抚完淑妃赶来,听闻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太医,您再想想办法!无论用什么药材,哪怕是千金难求的奇珍,我也能找到!”
“四殿下,非是臣不尽力。”太医躬身叹息,“缠骨毒最是阴狠,它会依附在经脉之上,一点点侵蚀骨髓,寻常药材根本无法触及。除非能找到南疆的‘解毒莲’,可此花生于瘴气弥漫的毒沼之中,早已绝迹多年,连典籍中都只记载了寥寥数笔。”
萧彻躺在病榻上,听着太医的话,心中一片冰凉。重生一次,躲过了断头台,躲过了萧洵的明枪暗箭,却偏偏栽在这不知名的奇毒上。旧伤未愈,新伤加身,如今又中了无解之毒,他甚至忍不住自嘲——难道这老天,当真不愿让他逆天改命?
“殿下,臣可为您施针,暂时封住几处主要经脉,延缓毒素蔓延。”太医说着,便要取出银针。
“不必。”萧彻突然开口,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封住经脉只会让毒素淤积,反而更难控制。”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坐起身,后背的伤口被牵扯,疼得他眼前发黑,却依旧咬牙道,“扶我坐好,我要用内力压制。”
萧珩虽担忧,却也知道萧彻的性子,只能依言扶他坐直,在他身后垫上厚厚的软垫。萧彻闭上眼,凝神聚气,调动体内仅存的内力,顺着经脉一点点梳理那股阴毒。
内力所及之处,经脉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痛,缠骨毒如同附骨之疽,死死黏在经脉壁上,与他的内力激烈对抗。萧彻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冷汗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浸湿了胸前的衣襟。他能感觉到,毒素在一点点被内力逼退,却始终无法彻底清除,只能将其暂时逼向四肢末端。
“噗——”一口黑血从萧彻口中喷出,溅在白色的锦缎上,格外刺眼。他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血丝,气息紊乱:“只能……暂时压在脚上了。”
话音刚落,他便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已是三日后。萧彻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帐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还好,上肢尚且灵活,只是双腿传来一阵麻木的沉重感,像是灌了铅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彻儿,你醒了!”萧珩守在床边,见他醒来,眼中满是狂喜,“感觉怎么样?后背的伤好多了,只是……”
“我的腿,动不了了。”萧彻平静地开口,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他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将缠骨毒强行压制在双脚,虽能保住心脉与上肢,却让双腿暂时失去了知觉,只能依靠轮椅行动。
萧珩沉默着点头,眼中满是心疼:“太医说,只要毒素不继续蔓延,双腿还有恢复的可能。我已经派人去南疆寻找解毒莲,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
“不必白费力气了。”萧彻摇摇头,“萧洵和萧煜既然用了这种毒,必然早就查过,知道解毒莲绝迹。他们就是想让我彻底变成废人,再也无法与他们争夺储位。”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不过,他们恐怕没想到,我虽失了行走之力,却还能运筹帷幄。坐轮椅,未必是坏事。”
正说着,苏廉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密报,看到萧彻醒来,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被凝重取代:“殿下,属下查到,缠骨毒的来源与大皇子萧煜有关。南疆是他母亲的封地,只有他能轻易拿到这种奇毒。但……”
“但没有直接证据,对吧?”萧彻接过话头,语气平静。
苏廉点头,语气带着不甘:“是。大皇子行事极为谨慎,毒是通过三层中间人转手,最后交给刺客的,那些中间人都已被灭口,找不到任何指向他的线索。陛下派人查了许久,也只查到刺客是江湖亡命之徒,与大皇子、三皇子都没有直接关联。”
“意料之中。”萧彻轻轻敲击着床沿,“萧煜老谋深算,绝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他与萧洵联手,一个出毒,一个安排刺客,做得滴水不漏,就是想让我吃了暗亏,却无处申冤。”
他看向萧珩和苏廉,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既然他们想让我做‘废人’,那我便遂了他们的愿。对外,就宣称我伤势过重,双腿不便,需静养,暂时不问世事。”
“彻儿,你这是……”萧珩有些不解。
“扮猪吃虎。”萧彻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们以为我失了行动能力,便会放松警惕,露出更多破绽。我虽不能亲自走动,却可以通过苏廉,暗中布局。收集萧煜与萧洵勾结的证据,寻找解毒之法,同时暗中培养势力,等待最佳的反击时机。”
他顿了顿,看向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心中虽有不甘,却更多的是坚定:“老天若要我多经磨砺,我便受着。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的脑子还能思考,这场储位之争,我就绝不会输。”
几日后,七皇子萧彻因遇刺重伤,双腿不便,需长期静养的消息传遍了京城。泰康宫之中,萧洵得知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没想到萧彻这么命大,中了缠骨毒还能活下来,不过成了个坐轮椅的废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萧煜坐在一旁,端着茶杯,眼底闪过一丝深意:“未必。萧彻心思深沉,不可大意。但眼下,他失了行动能力,对我们来说,确实是个好机会。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主动出击了。”
而景和殿内,萧彻已坐上了轮椅。他穿着一身素色锦袍,脸色虽依旧苍白,眼神却愈发沉稳锐利。苏廉推着轮椅,将他带到书房,案上摆满了各地的密报和舆图。
“殿下,四殿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开始暗中联络朝中被萧煜打压的官员。”苏廉低声汇报,“另外,属下查到,萧洵最近在暗中联络外戚势力,似乎想借外戚的力量,稳固自己的储位。”
萧彻点点头,指尖落在舆图上的某个位置:“外戚势力鱼龙混杂,萧洵急于求成,必然会留下把柄。苏廉,你去查一下他联络的外戚,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证据。”
“属下明白。”
萧彻看着窗外,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眼底的寒意。双腿的麻木感时刻提醒着他所承受的痛苦与屈辱,但也让他更加清醒。
这场棋局,他虽暂时处于劣势,却未必没有翻盘的可能。萧煜、萧洵,你们给我等着,今日我所受的苦,他日我必百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