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七推着轮椅行在御花园的青石路上,早朝的喧嚣被抛在身后,只剩下风声掠过枝头的簌簌声。
萧彻抬手屏退了玄七,让他在远处候着。轮椅停在一池碧水旁,水面映着他清瘦的身影,鬓边还残留着昨夜未散尽的倦意。
帝王的那番敲打,像一盆冷水,兜头浇灭了他心底仅存的一丝暖意。
他从来就没想过要争什么太子之位。
身有残疾,腿不能行;身中奇毒,不知何时便会撒手人寰。这样的他,如何能担起一国之君的重任?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肃清那些蛀虫,还大晏一个朗朗乾坤,让百姓能过上安稳日子。
可父皇的话,字字句句都透着猜忌。
猜忌他的功劳,猜忌他的野心,甚至猜忌他身边的人。
萧彻垂眸看着水面,指尖轻轻摩挲着膝头的锦缎。前世,他就是因为太过轻信帝王家的父子情,才落得个身败名裂、饮毒而亡的下场。今生,他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却还是逃不过被猜忌的命运。
原来,在帝王眼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父子情深,只有权衡利弊,只有权力制衡。
他的心,凉了半截。
水面泛起涟漪,倒映的身影碎成一片斑驳。萧彻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罢了,罢了。
太子之位也好,朝堂权势也罢,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他能做的,不过是在有限的时日里,尽自己所能,为大晏扫清障碍,至于身后事,又与他何干?
“在想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南疆特有的檀香气息。
萧彻没有回头,依旧望着水面:“没什么,只是在想,这帝王家的日子,当真无趣得很。”
夜离缓步走到他身边,俯身看着他眼底的落寞,心头微微一紧。他伸手,轻轻握住萧彻的手,指尖带着温热的暖意:“若是觉得无趣,不如跟我回南疆。”
“回南疆?”萧彻抬眸看他,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嗯。”夜离点头,目光认真,“南疆有连绵的青山,有清澈的溪流,没有朝堂纷争,没有帝王猜忌。我可以带你去看漫山遍野的凤凰花,带你去尝最清甜的瓜果,带你去……”
他的话没说完,便被萧彻打断。
“我走了,大周怎么办?”萧彻轻声道,眼底带着几分无奈,“那些尚未肃清的党羽,那些潜藏的危机,还有那些真心待我的人……”
“他们有他们的路要走。”夜离俯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沉而温柔,“而我,只想带你走。萧彻,你从来都不是什么救世主,你只是你自己。”
萧彻看着他眼底的深情,喉间发紧,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只是萧彻,不是什么七殿下,不是什么肃清朝纲的功臣。
他也想过一日安稳的日子,也想有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也想……
萧彻闭上眼,任由夜离将他揽入怀中。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御花园的风,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
远处的玄七看着这一幕,默默退开了几步。
有些话,有些情,只属于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