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安王府的议事厅便已悄然布下禁制,连伺候的下人都被遣得远远的。
玄七推着萧彻入内时,厅内已然坐了四人。
丞相沈砚一身素色朝服,正低头翻阅着一份密报,眉眼间尽是沉稳;百晓生赫连昀斜倚在窗边,手中把玩着一枚玉牌,嘴角噙着惯有的散漫笑意;南疆圣子夜离一袭红衣似火,衬得肤色胜雪,他指尖轻点着桌面,目光落在萧彻身上时,眼底漾起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神医莫野则抱着药箱,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神色淡漠,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四人见萧彻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萧彻抬手示意,玄七便推着他,在主位的轮椅上坐定。
他目光扫过厅内众人,声音平静无波:“今日请诸位前来,是有一事相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四哥萧珩一身劲装,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见厅内的阵仗,挑了挑眉:“倒是热闹,看来七弟是有要事了。”
萧珩径直走到萧彻身侧坐下,顺手替他斟了一杯热茶,动作自然熟稔。
待萧珩坐定,萧彻才缓缓开口,将昨夜收到神秘纸条,以及皇后欲借户部一案嫁祸自己的事,一一说了出来。唯独隐去了预知梦与萧洵深夜来访的细节。
“城西破庙,三日后,故人相候。”萧彻指尖轻叩着扶手,“此事凶险难测,我想听听诸位的看法。”
话音落下,厅内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沈砚率先开口,他放下手中的密报,眉头微蹙:“皇后近来在户部一案上动作频频,臣已查到她暗中授意心腹伪造证据,只是证据藏匿之处,始终未能寻得。这神秘人既知此事,又精准邀约,要么是友,要么是引君入瓮的陷阱。”
“陷阱又如何?”萧珩嗤笑一声,眼底闪过几分锐利,“七弟如今的处境,本就是步步荆棘,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闯一闯这龙潭虎穴。真要有埋伏,四哥替你荡平。”
赫连昀把玩玉牌的动作一顿,轻笑出声:“四哥这话倒是豪气。不过这神秘人能避开安王府的防卫,悄无声息送进纸条,身手定然不凡。依我看,此人绝非无名之辈,说不定还是我们的老相识。”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是心头一动。能有这般能耐,又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的,放眼整个京城,也没几人。
萧彻的目光落在夜离身上,红衣圣子指尖依旧轻点着桌面,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南疆与中原朝堂素无瓜葛,不过若七殿下需要,我可遣南疆秘术师随行,管他什么埋伏,都能叫他有来无回。”
夜离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目光落在萧彻苍白的脸颊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萧彻微微颔首,正要开口,角落里的莫野却忽然抬头,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城西破庙地处荒僻,瘴气易聚,若真有埋伏,多半会用毒。我与你同去,可保你一时无虞。”
他话音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自萧彻身中奇毒,莫野便一直留在安王府,潜心研制解药,于他而言,护萧彻周全,早已是刻不容缓的要事。
厅内众人各抒己见,或分析利弊,或直言相护,没有一丝推诿,满室皆是过命的信任。
萧彻看着眼前的几人,心头忽然涌上一股暖意。前世他众叛亲离,孤身一人赴死,今生却能有这般多人,甘愿为他涉险。
他微微敛眸,压下眼底的波动,声音愈发沉稳:“此事凶险,我本不欲牵连诸位……”
“七弟说的什么话!”萧珩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不悦,“你我兄弟同心,何来牵连一说?”
沈砚也颔首附和:“殿下于臣有知遇之恩,如今殿下有难,臣岂能坐视不理?”
赫连昀轻笑一声,抛了抛手中的玉牌:“这京城的热闹,本就无趣得很,难得有这么一场好戏,我怎能错过?”
夜离更是直接,红衣微扬,凑近萧彻,低声道:“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便陪你。”
那声音带着几分暧昧,落在众人耳中,却无人讶异,仿佛早已习惯了他这般直白的态度。
萧彻看着众人坚定的目光,心中再无犹豫。
他抬手,指尖指向窗外,目光锐利如锋:“好。三日后,城西破庙,我们一同赴约。”
“不过,”萧彻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此事需严加保密,尤其是……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他口中的第三人,虽未点名,可众人皆是心思玲珑之辈,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三皇子萧洵。
沈砚率先颔首:“臣明白。”
其余几人也纷纷应下,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肃杀。
一场关乎朝堂沉浮,关乎生死存亡的较量,已然拉开了序幕。
三日后的城西破庙,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