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安王府门前时,晨光已经铺满了朱红的门楣。侍从将萧彻从车上扶下,推着轮椅穿过垂花门,迎面便撞见等候在庭院中的莫野。
他一身青布长衫,头发散乱着,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手里还攥着一卷医书,显然又是熬了一整夜。瞧见萧彻回来,莫野立刻迎上来,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你可算回来了,昨夜不在府中,我险些就要遣人去寻你。”
萧彻看着他这副憔悴模样,唇边泛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不过是在质子府留宿一晚,倒让你这般忧心。”
“能不忧心吗?”莫野跟着轮椅往里走,语气里满是烦躁,“你身上的毒一日不解,我便一日不得安生。那幽冥草的踪迹,我让药谷的人翻遍了北疆与西南的深山,依旧是毫无头绪,再这般耗下去……”
他话说到一半,便见萧彻抬手摆了摆,神色依旧淡然:“急什么?毒入骨髓这么多年,我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莫野一噎,看着萧彻平静的侧脸,心头的烦闷竟散了大半。他行医这么多年,见过无数被病痛折磨得歇斯底里的人,唯有萧彻,明明身中奇毒,双腿残废,却总能这般云淡风轻,仿佛那些蚀骨的疼痛,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两人刚进书房,管家便捧着一封烫金的信函快步进来:“殿下,靖王府的回信到了。”
萧彻眸光微动,伸手接过信函。信封上是四哥萧珩苍劲有力的字迹,他拆开火漆,抽出里面的信纸,快速扫了一眼,唇角的弧度渐渐深了。
信上没有多余的寒暄,只寥寥数语——仿玉佩已收到,南疆变数暗藏,北疆布防已加派暗哨,玄鸦教踪迹正在追查,嘱他万事小心,莫要孤身涉险。最后,还特意提了一句,已让人留意南疆境内的幽冥草消息。
“四哥的回信?”莫野凑过来问了一句。
“嗯。”萧彻将信纸折好,收入袖中,“他已明白我的意思,北疆那边,暂时不必担心。”
莫野哦了一声,又绕回老话题,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到底,还是得找到幽冥草。这毒的解药配方,缺了它便如空中楼阁,我就算医术再高,也难……”
“无妨。”萧彻打断他,转动轮椅看向窗外。庭院里的几株腊梅开得正好,暗香浮动,沁人心脾。“幽冥草本就是南疆奇珍,可遇不可求。强求不来的东西,不必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叩击着扶手,目光落在袖中那枚暖玉上,眸色深沉,“何况,昨夜在质子府,我遇见了南疆大祭司无妄。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的毒,未必只能靠幽冥草。”
莫野闻言,眼睛骤然一亮:“南疆大祭司?他既在京城,说不定知晓幽冥草的下落?”
“未必。”萧彻摇了摇头,“此人深不可测,与他打交道,比寻幽冥草还要凶险。”
话虽如此,他眼底却没有半分惧意,反而透着几分期待。无妄赠予的玉佩,质子府下的暗哨,还有那百年恩怨的秘辛,这一切,都与南疆脱不了干系。或许,他身上的毒,本就与那场尘封的往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莫野看着他眼底的光芒,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道:“罢了,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再去翻翻那些南疆医典,说不定能找到别的解毒之法。”
说罢,他便攥着医书,脚步匆匆地出了书房。
萧彻靠在轮椅上,望着窗外的腊梅,指尖摩挲着暖玉的纹路。暖阳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驱散了些许寒意。
幽冥草的踪迹渺茫,南疆的迷雾重重,前路依旧凶险。
但他萧彻,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便会牢牢抓住,直至拨云见日,重掌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