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的烛火跳了一下,映得窗棂上的梅影晃了晃。
夜离刚端起茶盏,便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带着玄字卫特有的利落节奏。他抬眸看向窗外,眸色微凝,还未开口,玄七已经掀帘而入,一身寒气裹挟着雪粒扑进来,让屋中暖融融的气息都冷了几分。
玄七单膝跪地,动作恭敬却不拖沓,双手捧着那枚南疆铜牌与一卷折叠的纸笺,沉声道:“殿下,夜离大人,井下石室已探查完毕。”
萧彻抬手示意他起身,目光落在那枚刻满符咒的铜牌上:“说。”
“石室不大,石壁刻满南疆巫咒,似是用来藏物祈福的暗室。”玄七的声音压得极低,“角落里藏着三箱药材,皆是南疆独有的解毒疗伤之物,另有两箱淬了南疆秘毒的弩箭。最关键的是这个——”
他将那卷纸笺递上前,夜离伸手接过,展开时指尖微微一顿。纸上是手绘的京城布防图,朱砂标记密密麻麻,不仅标着禁军营地、宫门戍卫的换防时辰,连玄字卫设在市井的三处暗桩都赫然在列,唯有一处标注着**“万佛窟驻京暗哨”**的所在,圈着质子府后院的范围,旁边还画着一株幽昙兰的纹样。
夜离将图纸递给萧彻,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的手背,带着一丝冰意。萧彻的目光落在那处暗哨标记上,瞳孔骤然一缩,指尖划过图纸上的兰草纹样,眸色沉了沉。
他重生两载,布下的暗线不计其数,却从未察觉质子府底下竟藏着南疆的暗哨。更让他心惊的是,这暗哨的标记方式,与无妄赠予的玉佩纹样如出一辙。
“玄字卫的据点,是何时被盯上的?”萧彻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属下不知。”玄七垂首,语气带着几分愧色,“这些据点皆是隐秘布设,除了殿下与属下,无人知晓具体位置。”
萧彻没有说话,只是摩挲着图纸边缘,忽然笑了一声,那笑声极轻,却让暖阁里的气氛都活络了几分。他抬眸看向夜离,眼底闪过一丝兴味:“看来,这位南疆大祭司,比我们想的还要有意思。”
夜离的眸色深了深,他自然认得那暗哨标记的含义——那是南疆圣子一脉才能用的标识。无妄身为大祭司,竟手握圣子一脉的暗线,这绝非寻常。他想起白日里无妄的模样,温润出尘,却又处处透着玄机,心头不由得沉了沉:“无妄的身份,恐怕不止大祭司那么简单。”
萧彻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图纸上,指尖叩了叩那处暗哨标记:“他说要解百年恩怨,要寻破局之人,如今看来,这话并非空谈。他连圣子一脉的暗哨都能调动,在南疆的地位,怕是比南疆王还要超然。”
夜离沉默片刻,抬眸看向萧彻,眼底带着几分了然:“他今日赠你玉佩,怕是早已知道我的身份。”
萧彻轻笑出声,抬眼看向夜离,烛火映在他的眸子里,亮得惊人:“他何止知道你的身份。”他顿了顿,指尖划过玉佩的轮廓,“他或许还知道,这盘棋里,谁才是真正能与他对弈的人。”
玄七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眉头微蹙。他知道夜离并非寻常侍从,却不知晓他南疆圣子的身份,只是隐约察觉到,这位夜离大人与南疆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暗哨的人,可曾惊动?”夜离看向玄七,语气恢复了几分清冷。
“未曾。”玄七躬身道,“石室里无人驻守,只有机关控制着井口的青砖,若非兰草底下的铜牌引路,根本察觉不到此处的玄机。”
萧彻点了点头,将图纸递给玄七:“把图纸收好,此事暂且压下,不必声张。暗哨那边,派人盯着便是,不必打草惊蛇。”
“是。”玄七应下,躬身退了出去,暖阁的门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风雪。
屋中再次恢复了宁静,只剩下烛火噼啪作响。夜离走到萧彻身边,低头看着他手中的玉佩,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玄鸟衔兰纹样,声音低沉:“无妄此举,究竟是敌是友?”
萧彻抬眸看向他,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却藏着深不见底的锋芒:“敌友何妨?”他将玉佩贴身收好,暖玉的温度透过锦袍传来,“他想解百年恩怨,我想报前世血仇,想护母妃兄长妹妹周全。若目标一致,便是盟友;若背道而驰,便是敌人。”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这位南疆大祭司,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夜离看着他眼底的光芒,心头微动。他知道,萧彻从来都不是甘于蛰伏的人。这乱世棋局,越是复杂,越是能勾起他的兴致。
而无妄的出现,无疑是在这盘棋上,落下了一枚最出人意料的棋子。
寒风卷着雪粒,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暖阁里的烛火依旧摇曳,映着两人的身影,在墙上投下两道相依的剪影,静谧而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