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势暂平后,景和殿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静,却比从前多了几分肃然。萧彻被安置在暖阁的软榻上静养,窗外的蔷薇花落了满地,玄一每日都会让人清扫干净,生怕落英沾了寒气,扰了殿下的安宁。
这一次毒发耗损甚巨,萧彻连抬手翻书的力气都欠奉,只能靠在软垫上,听着玄三、玄六轮流来禀报宫外的动静。
“殿下,二皇子近日频频宴请朝中武将,尤其是镇北将军府,往来甚密。”玄三躬身立于榻前,声音压得极低,“还有,户部尚书上周递了辞官折子,陛下留中不发,听说那人收了二皇子不少好处。”
萧彻闭着眼,指尖轻轻敲击着榻边的小几,语气平淡无波:“镇北将军手握京畿三营,萧煜这是想釜底抽薪。户部尚书是父皇的老人,他急着辞官,怕是握了萧煜的把柄,又不敢硬碰硬。”
玄六紧接着上前一步:“属下还查到,城西黑市最近多了些陌生面孔,像是冲着赤焰草来的。另外,赫连先生和玄五那边传了信,已经到了极北雪峰脚下,只是雪狼盘踞,暂时还没找到温泉的入口。”
“黑市那边盯紧些,别让萧煜的人坏了我们的事。”萧彻缓缓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锐光,“赫连先生那边不必催,让他们小心行事,安全为上。”
“属下遵命。”玄三、玄六齐声应下,又禀报了些江湖上的琐碎消息,这才悄然退下。
暖阁里刚安静没多久,便有宫人来报,说沈砚求见。
萧彻微微颔首:“请他进来。”
沈砚一袭青衫,缓步走入暖阁,手中还提着一个紫檀木匣子。他见萧彻气色尚佳,松了口气,躬身行礼:“殿下,听闻您近日毒发,属下心中记挂,特来探望。”
“劳你挂心了,不过是老毛病罢了。”萧彻示意他坐下,“朝堂上可有什么新动向?”
沈砚打开紫檀木匣子,取出一叠整理好的竹简,递到萧彻面前:“殿下请看,这是近一个月的朝堂奏疏摘要,还有各派系官员的动向分析。二皇子拉拢武将的同时,还在暗中安插人手进国子监,想来是想笼络士子之心。”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太傅前日在御书房议事,提及科举取士,举荐了几位寒门学子,陛下颇为赞许,只是二皇子从中作梗,说那些学子资历尚浅,此事便暂且搁置了。”
萧彻翻看着竹简,指尖拂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嘴角勾起一抹冷嘲:“萧煜这是想一手遮天?武将、士子都想攥在手里,未免太贪心了。”
“殿下所言极是。”沈砚点头,语气沉稳,“不过他这般急功近利,反倒容易露出破绽。属下已经让人盯着国子监那些新入的人手,若有异动,定能第一时间察觉。”
两人一坐一卧,低声交谈了近一个时辰。从朝堂派系的倾轧,到各州府的民生疾苦,再到应对萧煜的计策,沈砚思虑周全,句句切中要害。萧彻偶尔插言,寥寥数语,便能点破关键,让沈砚茅塞顿开。
暖阁里的药香混着墨香,竟生出几分运筹帷幄的沉静。
夕阳西下时,沈砚才起身告辞。他看着萧彻依旧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叮嘱:“殿下,万事以身体为重,朝堂之事,属下会替您盯着。”
“我知道。”萧彻微微一笑,眼底带着暖意,“子墨,辛苦你了。”
沈砚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玄一端来一碗汤药,轻声道:“殿下,该喝药了。莫先生说,这药得趁热喝,才能更好地固本培元。”
萧彻接过药碗,温热的药液滑入喉间,带着几分微苦,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他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心中暗道:萧煜,你尽管跳梁,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纵然身陷病榻,他的棋局,也从未停下。那些暗中布下的线,终将在合适的时机,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将所有魑魅魍魉,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