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正好,云影悠悠。
斑驳的树影投在漱玉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随风摇曳。
往来的弟子们本是行色匆匆,却在某个瞬间,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众人的目光痴痴地追随着同一处,频频回首,再难移开。
因为阳光下,那抹白色的身影实在太过耀眼。
少女有着一头如雪的长发,五官精致得不似凡间之物。
她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还牵着一个身形单薄的灰发女孩。
那孩子似乎被周围灼热的视线吓到了,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前面那人的影子里。
此时的汐瑶,已借由法门悄然置换了本体。
她正牵着柳栖云,漫无目的地在门内闲逛。
这还是她头一次好好端详这漱玉门的全貌。
入目便是顺着山势层层铺陈的灵田,田间灵植正盛,微风拂过,卷起一阵浓郁的草木清香。
巍峨殿宇依山而建,错落点缀在苍翠峰峦间。青瓦飞檐掩映于云雾深处,不见金粉奢华,唯有经年累月沉淀下的古朴。
偶尔几艘飞舟划破长空,在碧洗天幕拖出流云,转瞬没入群山背后。
道旁景致更是鲜活,女弟子们三两结伴,或手挽手亲密低语,或在花间追逐嬉戏。
少女们衣袂翻飞,笑语清脆。
那一张张明媚笑靥,时不时望向汐瑶的方向,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汐瑶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身后的人。
“哎……!”
思维发散,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柳栖云猝不及防,一头撞入汐瑶怀中。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连忙拉开距离,弯腰鞠躬,嘴里不住地念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要是师妹因此不需要她了,讨厌她了,那可怎么办……
“师姐……”
听到汐瑶一本正经的开口,柳栖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等待着那并不存在的审判。
“带我去藏书阁看看可好?”
“好!”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率先给出了答案。
柳栖云自己都愣了一下。
“诶?”
“那就拜托师姐带路啦~”
汐瑶眉眼弯弯,对着柳栖云拜托道。
柳栖云无比认真地回答:
“那就……交给我吧!”
或许是发觉自己再度被汐瑶所需,少女原本有些游离的眸光重新聚拢,唇角不受控地漾起一抹清浅笑意。
在汐瑶温软目光的注视下,她鼓足勇气,反客为主牵紧了汐瑶的手,领着人朝藏书阁方向走去。
待到两人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原本死寂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女修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天了噜!这就是无垢仙子本人吗?简直美到发指惹!”
“哎?无垢仙子不是和青玄帝姬才是一对吗?”
“管那么多做什么!不愧是无垢仙子姐姐,光是看一眼,道心都快不稳了!”
“就是就是!听闻早上天边毒潭异象,就是仙子硬生生把仁宗那位化神老祖气了个半死!”
“何止!浸雪峰的江浸月师姐你们都知道吧?竟也被仙子一招秒杀,连剑都没用!”
“啊啊啊啊啊啊!”
在一片崇拜声中,几个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语气泛酸:
“可仙子身边那灰发丫头是谁?”
“真素替青玄帝姬感到不值惹……”
“迂腐!仙子这般绝色人物,才情修为皆是绝顶,全都要了又何妨?”
“那为什么不能加我一个?我也想被仙子牵着走诶!”
“你?想得美!也不照照镜子,给仙子当狗都轮不到你!”
“汪汪汪!我可以!”
“汪汪!我被仙子理过发,我先!”
一时间,莺莺燕燕吵作一团,争风吃醋的声音此起彼伏,竟比平日里的集市还要喧闹几分。
无垢仙子,便是汐瑶在门内不知何时流传起的称号。
尽管没有入门几天,但这般惊人的容貌与实力,想低调也难。
至于为何被称为无垢仙子……
一说是因为她纯白无瑕,身如琉璃,内外明澈,不染尘埃,看一眼便觉身心净化。
但似乎,还有另外一种说法。那就是……经过汐瑶的大手,不管是谁,脖子以下的身子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只有光溜溜白净净,所以被称为,无垢仙子。
这处的骚乱自然没有影响到汐瑶和柳栖云。
柳栖云一脸认真地拉着汐瑶,在回廊间穿梭前行。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位气质出尘的女子靠在墙边,正用那双赤金色的眼眸,幽幽地盯着两人。
是……青玄帝姬大人。
好刺眼的目光……柳栖云被看得本能地想要躲藏,但一想到自己正被汐瑶需要着……
她一鼓作气,硬着头皮看了回去。
夏璇玑一脸奇怪,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位挂着淡淡黑眼圈,气势明显不足的少女。
越看越眼熟。
看着看着,这位视线闪躲的少女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抬起头,一脸倔强地看了回来。
就是这一眼,让夏璇玑想起来她是谁了。
这个眼神,她记得。
幼时宫中聚会,她也曾见过这个眼神,这个倔强眼神。
她是……天岚王之女?
一想到天岚王,夏璇玑心头没来由地涌起一股怒气,忍不住捏紧了拳头,眼中寒意乍现。
柳栖云被夏璇玑这么一瞪,刚倔强起来的脸庞瞬间软了下去,又开始躲躲闪闪。
“抱歉……”
夏璇玑一愣,没想到对方竟是这般反应。
她对柳栖云了解不多,只记得小时候见过几面,后来听说被送出大夏修行了,原来是来了漱玉门。
她白了一眼背后笑嘻嘻看戏的汐瑶,主动走上前去,对着柳栖云道歉:
“刚刚想到了关于天岚王的事情,是本宫没有管理好情绪,抱歉。”
“没……没事……”
柳栖云低着脑袋,声音颤抖。
她也听说过夏璇玑的事,似乎是因为宫内派系斗争导致修为尽失过。
结合她刚刚的态度,想必自己的父亲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不知为何,柳栖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有着原罪的后来者。
尽管她与家中几乎断了联系,但一想到天岚王之女这个名头压在身上,柳栖云便感觉更加不知该如何面对夏璇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