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洞府的冰壁映照着灰色光晕,牛魔王盘坐角落,混铁棍横于膝上,周身妖气与冰魄精华的气息交织流转,伤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层笼罩他的沉郁孤寂,也逐渐被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取代。
铁扇公主静静立于一旁,眸光偶尔掠过牛魔王宽阔却显得沉默的背影,复又落回身前那道如标枪般挺立的玄色身影上,眼底深处仍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波澜。
孙悟空背对着他们,面朝洞府入口的方向,仿佛在凝视着外面永恒的风雪,又仿佛在眺望更加遥远的、杀机暗伏的三界。
他周身的混沌气息平稳却暗流汹涌,方才那震动三界的护妻誓言,似乎不仅仅是一时激愤,更像是他深思熟虑后划下的道,立下的界碑。
“七弟,”牛魔王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重伤初愈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接下来,怎么走?”
他没有回头,但问话的对象明确无误。
孙悟空缓缓转身,混沌眼眸扫过牛魔王,又落在铁扇公主脸上,语气平淡却透着刺骨的寒意:“等他们来?太慢,也太被动。”
铁扇公主心头微紧:“你的意思是……”
“无天的魔崽子喜欢躲在暗处算计,玩嫁祸栽赃的把戏。”孙悟空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那俺就掀了他们的桌子,拆了他们的戏台!”
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洞府岩壁,直指某个隐藏在幽冥与现世夹缝中的阴暗角落。
“黑袍那厮两次三番算计,真当俺老孙只会被动接招?他既然敢伸爪子,俺就把他伸爪子的老巢,连根拔起!”
一股凛冽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风,瞬间弥漫了整个洞府。
这不是防御性的愤怒,而是主动出击、犁庭扫穴的决绝!
牛魔王猛地睁眼,眼中精光爆射,霍然起身,混铁棍“嗡”地一声杵在冰面上,震开无数裂纹:“好!早该如此!憋屈够了!俺老牛跟你去!正好拿那些魔崽子,试试俺刚淬炼过的筋骨!”
他语气激昂,将心中所有复杂的情绪——对过往的悔恨、对兄弟的愧疚、对未来的决意——尽数转化为沸腾的战意。
这是他选择的赎罪与守护之路,从并肩作战开始。
铁扇公主看着战意昂扬的牛魔王,又看向杀意已决的孙悟空,知道劝阻无用,也无须劝阻。
她上前一步,轻声道:“我也去。芭蕉扇或可助阵,且……我或许能感应到一些罗刹族古籍中记载的、与幽冥魔气相关的隐秘节点。”
孙悟空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只是点了点头,霸道地补充:“跟紧俺。”
他不再多言,抬手一划,洞府入口处的混沌禁制无声洞开,外面凛冽的风雪呼啸而入。
他没有动用筋斗云,而是周身混沌之气弥漫,将牛魔王与铁扇公主一同笼罩。
“走!”
一声低喝,灰色流光裹挟着三人,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洞府内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余韵。
下一刻,他们已出现在北俱芦洲冰原之外,一片荒芜死寂、乱石嶙峋的山脉上空。
此地已近西牛贺洲边缘,灵气稀薄,人迹罕至,天空始终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令人不适的晦暗气息。
“就是这附近。”
孙悟空悬停虚空,混沌之眸无声运转,扫视着下方看似平常的山峦沟壑。
在他的视野中,天地间流淌的能量脉络清晰可见,而在数处看似天然形成的煞气汇聚点下方,却隐隐有极其隐晦、与黑袍护法同源的魔气,如同蛛丝般,沿着地脉悄然延伸,最终指向山脉深处一个被天然幻阵与幽冥秽气共同掩盖的峡谷。
那峡谷从外面看去,只是雾气稍浓,怪石狰狞些。
但在孙悟空眼中,那里魔气盘踞,秽光隐隐,更有一层扭曲空间的阵法波动,显然是一处经营已久、规模不小的魔窟据点。
“藏得倒深。”孙悟空冷笑,“可惜,臭气遮不住。”
牛魔王鼻翼翕动,也嗅到了那股令他厌恶的淡淡魔秽:“不错,是那黑袍杂碎的味道!就在那山坳子里!”
铁扇公主凝神感应,手中芭蕉扇泛起微光,低声道:“此地地脉被恶意引动,与幽冥裂隙相连,形成天然掩护。若无特定法门或像你这般直接窥破本源,金仙难察。”
“不必费事。”孙悟空眼神一厉,“直接砸开便是!”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然俯冲而下,人在半空,右手并指如剑,对着那被幻阵笼罩的峡谷入口,隔空一划!
“嗤啦——!”
一道灰蒙蒙的混沌剑气脱手而出,初时细如发丝,迎风便长,瞬息化作一道长达千丈、仿佛能切开天地的灰色光刃!
光刃所过之处,空间如同布帛般被轻易撕裂,露出后方黑沉沉的虚无!
那笼罩峡谷的天然幻阵与幽冥秽气,在这道纯粹的归墟剑气面前,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连声响都未曾发出,便无声湮灭,彻底消散!
幻阵破开的瞬间,峡谷真正的景象暴露无遗!
哪里是什么荒芜山坳,分明是一座倚靠山体修建、占地极广、由漆黑魔石垒砌而成的阴森堡垒!
堡垒上空魔云笼罩,无数面目狰狞的魔头虚影在其中穿梭尖啸,堡垒墙壁上刻满了流淌着污血的邪异符文,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
堡垒深处,更有数道强横的魔气骤然惊起,显然是被这粗暴直接的破阵方式所惊动!
“敌袭!!!”
凄厉的魔嚎瞬间响彻整个魔窟堡垒,警钟长鸣!
一道道黑影从堡垒各处蜂拥而出,魔气冲天,其中不乏真仙、玄仙级别的魔将,更有一名身高丈余、头生弯曲犄角、手持锯齿魔刀的太乙魔帅,怒吼着率领最精锐的魔军腾空而起!
“何方狂徒,敢犯我‘黑煞渊’分坛?!”那太乙魔帅声如夜枭,魔刀指向空中三人,待看清为首者时,猩红的魔眼骤然紧缩,声音都变了调,“是……是你!混沌道主孙悟空?!”
显然,孙悟空如今的模样与凶名,早已传遍无天势力高层。
“既然认得俺,那就安心上路吧。”
孙悟空语气平淡,如同陈述事实。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魔帅一眼,目光直接投向堡垒最深处,那里有一股更加隐晦、却与黑袍护法同源的气息正在急速波动,试图开启某种传送或遁逃法阵。
“狂妄!结万魔蚀骨大阵!拦住他!为护法大人争取时间!”
魔帅虽惊惧,却知退无可退,厉声嘶吼。
霎时间,下方堡垒魔光大盛,数以千计的魔兵魔将在数名魔将带领下,各按方位站定,喷吐出精纯魔元,勾连成一片覆盖整个堡垒的漆黑光幕!
光幕之上,无数痛苦扭曲的骷髅鬼脸浮现,发出勾魂夺魄的厉啸,更有污秽腥臭的蚀骨魔火如同瀑布般倾泻而出,朝着空中三人席卷而来!
这是魔道中赫赫有名的困杀大阵,专污法宝元神,蚀骨销魂!
“雕虫小技,也敢现眼?”牛魔王早已按捺不住,见状狂吼一声,不待孙悟空出手,竟率先擎棍冲出!“七弟,这些小喽啰交给俺!你去抓大的!”
他深知自己实力尚未完全恢复,对付那深不可测的黑袍或许力有未逮,但清扫这些魔兵魔将,正是他发泄心中郁垒、展现价值的最好机会!
“平天一击——撼山岳!”
混铁棍爆发出暗金色的狂暴妖火,牛魔王身随棍走,化作一道熊熊燃烧的陨星,悍然撞入那倾泻而下的蚀骨魔火之中!
“嗤嗤嗤!”
妖火与魔火激烈对撞,发出灼烧般的声响。
牛魔王浑身妖气勃发,竟硬生生顶着蚀骨魔火的侵蚀,一棍狠狠砸在那漆黑光幕之上!
“轰!!!”
光幕剧烈震荡,其上无数骷髅鬼脸发出凄厉哀嚎,崩碎小半!
主持阵法的魔兵魔将齐齐闷哼,修为弱者更是口喷黑血。
“痛快!再来!”
牛魔王浴火而战,状若疯魔,混铁棍舞得泼水不进,将周围魔火不断砸散,更是一棍接一棍,如同打铁般猛轰那护坛大阵,引得整个堡垒地动山摇!
铁扇公主亦未迟疑,玉手轻挥芭蕉扇,一道精纯浩荡的巽风之力呼啸而出,并非直接攻击大阵,而是巧妙地卷入魔火与牛魔王的战团,风助火势,却只助牛魔王的妖火,更将蚀骨魔火的毒秽之气吹散不少,大大减轻了牛魔王的压力。
她身姿翩然,立于战团外围,眸光清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变故。
孙悟空见牛魔王与铁扇公主配合默契,暂时挡住了大阵反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不再耽搁。
“找到你了。”
他锁定堡垒深处那股急欲遁走的气息,一步踏出,身影骤然模糊,下一刻,已直接出现在堡垒核心处——一座不断冒出污浊血泡、刻画着巨大逆五芒星的血池祭坛上空!
祭坛中央,一个身着副坛主服饰、面容枯槁、气息与黑袍有五分相似的魔道金仙,正手忙脚乱地将最后几块幽冥血晶嵌入祭坛凹槽,试图激活传送。
看到孙悟空如同鬼魅般出现,他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顾不得完成仪式,化作一道血光就欲投入血池逃遁!
“留下。”
孙悟空只是淡淡吐出两字,伸手虚空一抓。
那魔道副坛主所化的血光,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瞬间凝固在半空,显露出真身。
他惊恐万状,拼命挣扎,却感觉周身空间已被彻底锁死,连眨下眼睛都做不到!
孙悟空五指微拢。
“噗!”
副坛主连惨叫都未能发出,整个魔躯如同被无形巨力碾压的番茄,瞬间爆成一团浓郁的血雾魔元。
血雾还未扩散,便被孙悟空掌心涌出的灰色漩涡尽数吞噬、净化,点滴不存。
随手捏死副坛主,孙悟空目光落在祭坛之上,以及祭坛后方一座紧闭的、以万魔颅骨镶嵌而成的厚重石门。
石门后,便是这分坛真正的核心秘库,也是那股最精纯的魔气源头。
他抬脚,轻轻一跺。
“咔嚓……轰隆!!!”
以他足下为中心,坚固无比的魔石祭坛如同遭受了星辰撞击,寸寸碎裂,崩塌瓦解!
连同下方那污秽的血池,也被狂暴的混沌之力瞬间蒸干、湮灭,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坑洞和交织的魔纹地脉。
那扇万魔颅骨石门,更是在余波冲击下,轰然洞开,露出后面幽深黑暗、魔气森然的通道。
孙悟空面无表情,迈步而入。
通道两侧墙壁上,镶嵌着发出惨绿磷光的魔晶,映照着无数被封禁在墙壁中的痛苦魂魄。
尽头,是一间宽阔的密室,密室内堆积着如山的天材地宝、灵矿魔金,更有诸多记载魔功秘法、三界情报的玉简、骨片。
而在密室最中央,一座小型的、不断旋转的黑色莲台虚影悬浮半空,莲台上方,一枚拳头大小、不断吞吐精纯魔气的“黑煞源晶”正缓缓旋转,显然是维持此地魔阵、勾连无天本部的核心之物,也是黑袍护法这一脉的力量源泉之一。
“果然有好东西。”
孙悟空看着那黑煞源晶和满室收藏,眼中却无半分贪婪,只有冰冷的嘲弄。
“无天倒是舍得下本钱。”
他没有急于收取,而是先以混沌神识仔细扫过整个密室,确认再无隐藏陷阱。
随即,他伸出手,隔空抓向那黑煞源晶和黑色莲台虚影。
就在他手掌即将触碰到源晶的刹那,那黑色莲台虚影骤然光芒大放,一道扭曲模糊、却充满怨毒神念的影像投射出来,正是黑袍护法!
“孙悟空!!你竟敢毁我分坛,夺我源晶!”黑袍影像厉声咆哮,“本座与你不死不休!你等着,待主人出关,定将你与那罗刹女,一同投入九幽魔火,永世灼烧!!”
“废话真多。”
孙悟空冷哼一声,混沌之力汹涌而出,瞬间将黑袍的影像冲击得支离破碎,那充满诅咒的神念也被强行抹去。
他一把将那枚蕴含精纯黑煞魔气的源晶抓在手中,触手冰凉刺骨,魔气试图侵蚀,却被混沌之力轻易镇压。
同时,他大袖一挥,密室中所有堆积如山的物资、玉简,尽数被收入以混沌之力临时开辟的储物空间中。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走出密室。
外面,牛魔王已然浑身浴血,却越战越勇,混铁棍下不知砸碎了多少魔兵魔将,那万魔蚀骨大阵早已被他轰得千疮百孔,濒临崩溃。
铁扇公主立于相对安全处,芭蕉扇不时扇出清风,或驱散聚集的魔气,或扰乱魔阵节点,配合无间。
孙悟空一步踏出核心区域,来到堡垒上空,看着下方仍在负隅顽抗的零星魔众,眼中寒光一闪。
他举起手中那枚黑煞源晶,混沌之力轰然注入!
源晶剧烈震颤,内部精纯的魔气被混沌之力蛮横地搅动、引爆!
“以此,还汝。”
他轻轻一抛,那枚变得极不稳定的黑煞源晶,化作一道黑芒,射入下方魔窟堡垒最核心的地脉节点。
下一刻——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发生了!
不是火焰,而是最纯粹的能量湮灭!
以黑煞源晶为中心,被混沌之力引爆的魔元与地脉煞气混合,形成了一道横扫一切的毁灭波纹!
漆黑的魔光混杂着灰色的混沌气流,瞬间吞噬了整个“黑煞渊”分坛!
坚固的魔石堡垒如同沙堡般崩塌、瓦解、化为齑粉!
所有残存的魔兵魔将,连同那正在与牛魔王缠斗的太乙魔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毁灭波纹中彻底消失,魂飞魄散!
牛魔王和铁扇公主在爆炸前的一瞬,被孙悟空以混沌之气及时卷到高空,避开了爆炸核心。
站在高空,俯瞰下方。
原本魔气森森的峡谷,此刻已变成一个深达数百丈、边缘光滑如镜、散发着缕缕混沌与魔气残余的恐怖巨坑!
坑中除了最精纯的土石,再无他物。
什么堡垒,什么魔众,什么阵法,统统灰飞烟灭!
真正意义上的,连根拔起,寸草不留!
牛魔王看着下方那巨大的坑洞,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咧开大嘴,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痛快!真他娘痛快!”
铁扇公主亦是心旌摇曳,如此暴力直接、摧枯拉朽的毁灭,让她对孙悟空的力量有了更直观的认知。
孙悟空面色依旧冷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感应到手中几枚来不及毁掉的传讯魔符正疯狂闪烁,显然是其他无天据点收到了这里的覆灭警报。
他指尖微动,混沌之火将那几枚魔符烧成虚无。
“第一个。”
他遥望西牛贺洲更深处,仿佛在回应黑袍护法最后的诅咒,又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征途。
“走。”
混沌之气再次笼罩三人,消失在天际。
只留下那个巨大的、仿佛大地伤疤般的坑洞,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混合着混沌与魔道的毁灭气息,无声地诉说着混沌道主的雷霆之怒与睥睨凶威。
这一记直捣黄龙,不仅是复仇,更是最赤裸裸的宣战!
无天魔窟,自此再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