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调息,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与几近枯竭的混沌元力,孙悟空不敢在此险地久留,领着元气大伤的八戒与沙僧,沿着那枯骨山路,继续向背阴山深处行去。
越往深处,周遭的黑暗愈发粘稠,那低语魔音虽因寂灭魔尊的消散而减弱,却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变得更加隐秘、更加针对心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檀香与魔气混合的味道,令人闻之头脑昏沉。
行不多时,前方隐约现出一点微光。
靠近之后,才发现那是一座古朴简陋的石洞,洞口被一层柔和却坚韧的金色佛光结界所笼罩,将那无边黑暗与魔气阻挡在外。
佛光之中,隐隐传来庄严的诵经声,带着一种悲悯与坚持的意韵。
然而,在这看似祥和的佛光结界表面,却如同蛛网般,缠绕着一道道细密的、不断蠕动试图侵蚀佛光的暗金色魔纹!
那魔纹的气息,与之前惑心魔母、寂灭魔尊同出一源,充满了怨毒与侵蚀之力!
“是地藏王菩萨的道场!”沙僧眼中露出一丝希望,但看到那被魔纹侵蚀的结界,心又沉了下去。
八戒也缩了缩脖子:“这佛光……好像不太结实啊?里面那念经的,真是菩萨吗?”
孙悟空混沌之眸凝视那结界,脸色凝重。
他能感觉到,结界内的佛力浩瀚正大,确是地藏王菩萨无疑。
但菩萨的气息却极其不稳,时而宏大如海,时而微弱如烛,更有一股深沉的魔意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其佛心深处,与那外界的魔纹里应外合,不断侵蚀着他的金身与宏愿!
“菩萨情况不妙,我们进去!”孙悟空不再犹豫,运转残余的混沌之力,包裹住三人,小心翼翼地向那佛光结界靠近。
那佛光结界感应到混沌气息,微微波动,似乎有些排斥,但察觉到其中并无恶意,加之本身已被魔纹侵蚀严重,最终还是勉强裂开一道缝隙,让三人得以进入。
一入洞中,景象与外界截然不同。
洞内并不宽敞,陈设简单,唯有中央一座莲台,莲台之上,盘坐着一位身形消瘦、面容枯槁的老僧。
他身披破旧袈裟,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嘴唇不断开合,诵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
周身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佛光,正是那结界的源头。
然而,在他那枯槁的身躯之上,竟也隐隐浮现出与结界外相似的暗金色魔纹!
这些魔纹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蠕动,每当佛光强盛时便隐去,当菩萨气息波动、诵经声微滞时,便又清晰显现,甚至试图朝着其眉心识海蔓延!
而在老僧(地藏王菩萨)对面,洞窟的深处,一团被无数粗大金色佛链紧紧缠绕、封印着的浓郁黑影,正不断冲击着封印!
那黑影散发出暴虐、污秽的恐怖魔气,隐隐凝聚成一朵扭曲的黑色莲花形态——正是被镇压于此的“黑莲圣使”!
佛链之上佛光闪耀,与地藏王菩萨的诵经声相连,死死压制着黑莲圣使。
但每当他冲击一次封印,菩萨身躯便是一颤,面色更加痛苦一分,周身的魔纹也清晰一分。
显然,菩萨正以自身佛法与宏愿之力,强行维系着这摇摇欲坠的封印,但自身也因此被魔意不断侵蚀!
“菩萨!”沙僧见状,悲声呼唤,便要上前。
“勿动!”孙悟空一把拦住他,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看得分明,地藏王菩萨此刻正处于一种极其危险的平衡状态,任何外来的干扰,都可能打破这脆弱的平衡,导致封印彻底崩溃,或者菩萨被魔意完全吞噬!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地藏王菩萨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原本应充满慈悲与智慧的眸子,此刻却是一片浑浊,瞳孔深处,一点暗金色的魔光如同鬼火般跳跃不定!
疲惫、痛苦、挣扎,以及一丝深藏的不屈意志,交织在那双眼眸之中。
“你们……来了……”菩萨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贫僧……早已算到……会有变数至此……”
他的目光落在孙悟空身上,那点魔光剧烈闪烁了一下:“混沌……异数……果然……是你……”
孙悟空上前一步,沉声道:“菩萨,俺老孙此来,是为追查无天阴谋,助菩萨脱困!这黑莲圣使,以及侵蚀菩萨的魔意,究竟是何来历?该如何破解?”
地藏王菩萨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苦笑,那笑容牵动了脸上的魔纹,显得有几分狰狞:“无天……其志非小……欲以魔念……染化三界……这黑莲,乃其座下……先锋……贫僧以宏愿……将其镇压于此……奈何……魔念如潮……反噬自身……”
他喘息了几下,继续道:“侵蚀贫僧的……非是寻常魔气……乃是……乃是那寂灭魔尊……糅合了幽冥万古怨念……与无天本源魔意……炼成的‘蚀佛魔种’……此魔种……已与贫僧佛心……纠缠太深……除非……除非能净化……整个背阴山……乃至幽冥……积攒的怨煞……否则……贫僧……恐难……”
话未说完,他猛地一阵剧烈咳嗽,周身佛光骤然黯淡,那魔纹瞬间变得清晰无比,甚至朝着他双眼蔓延而去!
他脸上顿时浮现出痛苦挣扎之色,那点瞳孔中的魔光大盛!
“吼——!地藏!放弃吧!皈依我主,可得大自在!何必在此苦苦支撑!”对面被封印的黑莲圣使似乎感应到菩萨心神失守,发出一阵猖狂的魔啸,冲击封印的力量陡然加强!
“菩萨!守住心神!”沙僧急声喝道。
八戒也慌了神:“怎么办?大师兄!快想办法啊!”
孙悟空眼神锐利,他看得出,地藏王菩萨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那“蚀佛魔种”与背阴山的怨煞之气相连,几乎无解!
强行拔除,很可能直接导致菩萨佛心崩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孙悟空怀中的幽冥血玉,再次传来灼热的悸动!
而且这次,并非指向黑莲圣使,而是直指地藏王菩萨心口的位置!
孙悟空福至心灵,猛地想起黑袍护法曾言,第三块幽冥血玉可能与地藏王菩萨有关!
难道……
他不再犹豫,取出那枚变得滚烫的幽冥血玉!
血玉一出,顿时血光大盛,与菩萨心口那躁动的魔种,以及对面黑莲圣使的魔气,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幽冥血玉?!”地藏王菩萨看到血玉,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与惊诧,“此物……怎会在你手中?此乃……镇压幽冥气运……亦是无天……寻找的……关键之物……”
孙悟空手握血玉,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复杂波动,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菩萨!俺有一法,或可一试!”孙悟空沉声道,“借此血玉之力,吸纳菩萨体内魔种与部分怨煞,再以混沌之力强行炼化!虽险,但或有一线生机!”
地藏王菩萨闻言,眼中挣扎之色更浓。
他深知此法凶险,一个不慎,不仅自己形神俱灭,更可能助长魔焰,甚至让这血玉落入魔掌。
但眼下,似乎已无他路。
“……罢了……劫数如此……便依你……”菩萨艰难地点了点头,彻底放开了对心口魔种的部分压制。
“大师兄小心!”沙僧和八戒紧张万分。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将残余的混沌元力尽数灌注于幽冥血玉之中,同时将其缓缓按向地藏王菩萨的心口!
“嗡——!”
血玉触碰到菩萨心口的刹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
一股庞大无比的吸力自血玉中产生,地藏王菩萨身躯剧震,脸上露出极度痛苦之色,一道道暗金色的魔气混合着漆黑的怨煞之力,如同百川归海般,被强行抽离出他的佛体,涌入血玉之中!
血玉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哀嚎,其蕴含的邪恶魔力疯狂暴涨!
“就是现在!”
孙悟空眼中混沌之火燃烧到极致,双手死死握住那仿佛要挣脱飞走的血玉,不顾那魔气反噬带来的钻心刺痛,将自身所有的混沌本源,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混沌熔炉!给俺——炼!”
灰色的混沌之火自他掌心喷薄而出,将整块幽冥血玉包裹!
混沌与魔煞,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方寸之间展开了最激烈、最凶险的对抗与炼化!
洞内光芒爆闪,佛光、魔气、混沌交织碰撞,整个石洞都在剧烈摇晃!
地藏王菩萨在魔种被抽离的瞬间,发出一声解脱般的闷哼,周身佛光重新变得纯粹而稳定,那蔓延的魔纹迅速消退,眼中的魔光也黯淡下去,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被侵蚀的颓败之气已一扫而空!
而对面,失去地藏王菩萨魔种呼应支援的黑莲圣使,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冲击封印的力量骤然减弱!
不知过了多久,那刺目的光芒才渐渐平息。
孙悟空踉跄后退两步,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但他手中那枚幽冥血玉,却已彻底变了模样!
原本的血色褪去大半,化作一种暗红与灰色交织的混沌色泽,表面光滑温润,那暴虐的魔气与怨煞已被强行炼化了大半,虽然依旧邪异,却不再失控。
他竟真的凭借混沌之力,暂时压制并炼化了部分魔种与怨煞!
地藏王菩萨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恢复了往日的慈悲与清明,虽然依旧疲惫,但气息已然稳固。
他看向孙悟空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复杂。
“阿弥陀佛……多谢……悟空……你……”
他刚欲开口,忽然脸色一变,猛地看向洞外!
孙悟空也同时心生感应,霍然转头!
只见洞外那原本被魔纹侵蚀的佛光结界,此刻竟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瓦解!
一股比之前寂灭魔尊更加恐怖、更加浩瀚、仿佛囊括了整个幽冥世界的冰冷意志,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整个背阴山!
一个仿佛自九幽最深处传来的、带着无上威严与寂灭气息的声音,缓缓响起,清晰地传入洞中每一个存在的识海:
“地藏……本座……亲至……你的坚持……该结束了……”
无天!
竟是那魔头本体的意志,亲自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