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未至,积雷山主峰之巅已肃立数道身影。
山风凛冽,吹得衣袂猎猎作响。
牛魔王率领熊山君、黄风郎及一众妖将,为孙悟空三人送行。
虽无锣鼓喧天,但那肃穆的气氛与众妖眼中燃烧的战意,比任何仪仗都更具力量。
“兄弟,天庭水深,规矩繁多,不比俺们下界自在。此去务必小心!”牛魔王重重拍了拍孙悟空的肩膀,声音低沉而郑重。经此一系列变故,他心中那点芥蒂虽未完全消散,但共同对敌的情谊与对孙悟空实力的认可,已让他将这声“兄弟”叫得真心实意。
孙悟空微微颔首:“放心,俺自有分寸。积雷山便交与你了。”
他又看向羽翼仙、混世魔王等人:“各方监控,不可松懈。若有异动,即刻通传。”
“盟主放心!”众妖王齐声应诺。
猪八戒挺着肚子,拍了拍背上那九齿钉耙,对牛魔王咧嘴笑道:“老牛,等俺老猪从天庭给你带几坛御酒回来!”
沙僧则一如既往地沉默,只是对着牛魔王及众妖抱拳一礼。
“时辰已到,出发。”
孙悟空不再多言,身形一动,已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色遁光,直射苍穹。
八戒与沙僧不敢怠慢,各自驾起云头,紧随其后。
三道流光,划破黎明前的最后黑暗,朝着那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南天门而去。
此次上天,孙悟空并未大张旗鼓,反而刻意收敛了气息,连遁光都显得颇为寻常。
八戒和沙僧亦有样学样,将自身佛光与妖气尽力内敛。
他们此行目的乃是暗中查访“惑心魔母”,打草惊蛇乃是大忌。
穿越层层云海,越过九重罡风,那巍峨庄严、金光万道的南天门已然在望。
守卫天门的天兵天将盔明甲亮,杀气腾腾,较之平日似乎更多了几分警惕。
按下云头,落在白玉铺就的仙桥之上,正要通禀入内,却见把守南天门的增长天王魔礼青,手持青云剑,面色冷峻地迎了上来。
其身后天兵,更是刀枪微举,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孙悟空?”魔礼青目光如电,扫过三人,尤其在孙悟空身上停留片刻,眉头微蹙,“尔等不在下界清修,擅闯南天门,所为何事?”
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疏离与戒备。
黑风山之事显然已传开,孙悟空如今在三界高层眼中,已是一个极其不安定的因素。
猪八戒见状,忙上前一步,堆起笑脸打圆场:“哎呦,天王莫怪,莫怪!俺们是奉了……奉了佛祖法旨,有点小事要上天庭办理,嘿嘿……”他信口胡诌,试图蒙混过关。
魔礼青冷哼一声:“佛祖法旨?可有凭证?若无凭证,恕本天王不能放行!”
他手中青云剑青光流转,大有一言不合便动手的架势。
周围天兵气息连成一片,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沙僧面色一沉,握紧了降妖宝杖。
八戒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小眼睛滴溜溜乱转,想着对策。
孙悟空却神色不变,正欲开口,忽闻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自天门内传来:
“天王且慢,都是自家人,何须如此剑拔弩张?”
随着话音,一道祥云自天门内飘出,云上立着一位粉雕玉琢、颈戴乾坤圈、身绕混天绫、脚踏风火轮的俊秀童子,不是哪吒三太子又是谁?
哪吒来到近前,先是对魔礼青拱了拱手:“天王,这几位确是奉了密令前来,玉帝陛下处已有知晓,只是不便宣之于众罢了。”他说话间,还对孙悟空眨了眨眼。
魔礼青见是哪吒出面,脸色稍缓。
哪吒虽年纪不大,但在天庭地位特殊,深得玉帝与李靖信任,他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既是三太子作保,本天王自当放行。”魔礼青收了青云剑,挥手令天兵退开,“请!”
孙悟空对哪吒微微点头示意,算是谢过。
他心知肚明,哪咤此番解围,绝非偶然,恐怕是得了其上峰的授意,意在缓和关系,或另有所图。
三人随着哪吒,顺利踏入南天门。
一入天门,景象豁然开朗。
但见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
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
天宫宝殿鳞次栉比,仙岛浮沉星罗棋布,无数仙官、力士、仙女穿梭往来,一派繁华盛景。
然而,在孙悟空那双混沌之眸的注视下,这片祥和景象之下,却隐隐流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与那“惑心瘴”同源的诡异气息,虽极其淡薄,且被漫天仙气与瑞霭所掩盖,却难逃他的感知。
“果然在此……”
孙悟空心中冷笑,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些来往的仙官仙女,试图找出那气息的源头,但那气息飘忽不定,仿佛弥漫在空气之中,又仿佛附着在每一个仙神身上,难以锁定具体目标。
哪吒引着三人,并未前往凌霄宝殿,而是朝着较为僻静的云楼宫方向行去。
一路上,他看似随意地与八戒说笑,实则暗中传音给孙悟空:
“大圣,黑风山之事,震动不小。如今这天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家父让我转告大圣,追查魔踪,天庭亦有其责,若有需协助之处,可在‘通明殿’留下讯息。只是……动作需隐秘,有些事,不宜摆上台面。”
孙悟空闻言,心中了然。
李靖这是表明了暗中支持的态度,但也点明了天庭内部局势复杂,不能明目张胆地相助。
“代俺谢过天王。”孙悟空传音回道,“俺自有计较。”
行至一处云雾缭绕的仙池旁,哪吒停下脚步,笑道:“三位,此地已相对安全。哪吒尚有职司在身,不便久陪。大圣若有何发现,或需援手,可至云楼宫寻我。”
说罢,对三人拱了拱手,脚踏风火轮,化作一道红光远去。
待哪吒走后,猪八戒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虚汗:“乖乖,刚才可吓死俺老猪了!还以为要打进去呢!大师兄,咱们现在去哪儿?直接去找那什么魔母吗?”
沙僧也看向孙悟空。
孙悟空立于仙池之畔,混沌之眸缓缓扫视着这片繁华而危机四伏的天庭胜境,那弥漫的诡异气息如同蛛网般,无声地萦绕在每一缕仙气之中。
“不急于一时。”孙悟空声音低沉,“先寻一处落脚,静观其变。那‘惑心魔母’既能潜伏至今,必有其过人之处。贸然行动,只会让其隐匿更深。”
他抬头,望向那最高处、最为辉煌的凌霄宝殿方向,目光深邃。
“既然来了,总要会一会这九天之上的‘风光’。或许,在这仙气最为鼎盛之地,反而能照出那魔影的真形。”
他身形一动,朝着天庭深处,那仙官聚居、看似最不可能藏污纳垢的“乾元山”方向行去。
八戒与沙僧对视一眼,虽不明所以,但也只能快步跟上。
天庭暗战,就此悄然拉开序幕。
而那位潜藏于仙班之中的“惑心魔母”,此刻或许正于某个角落,带着冰冷的微笑,注视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