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五庄观,孙悟空并未急于直捣黄龙。
镇元子提供的线索指向“惑心瘴”与“惑心魔殿”,但这等上古秘辛,牵扯必然极广,幕后黑手能悄无声息地在蟠桃上做手脚,其势力恐怕早已渗透极深。
贸然行动,只会再次落入圈套。
他需要更多、更直接的证据,尤其是关于那“惑心瘴”流转的痕迹,以及可能涉及的仙神。
天庭与灵山暂时不能去,那么,还有一个地方,或许记录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蛛丝马迹——地府!
生灵寿数、因果业力、乃至一些隐秘的元气流转,在生死簿及其关联的幽冥法则中,或有一鳞半爪的记载。
尤其是那种能引动欲望、扭曲心智的异种气息,其使用和流转,不可能完全避开幽冥的监察。
心念既定,孙悟空身形化作一道无形的混沌之气,并非通过常规的黄泉路,而是直接穿透阴阳界限,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九幽之地。
地府依旧阴森昏暗,鬼气森森,忘川河水呜咽,奈何桥头鬼影幢幢。
但这一切,在身负混沌之力的孙悟空眼中,已与阳间景致无甚区别,甚至那浓郁的阴气死意,也能被他轻易转化吸收,不仅无害,反而隐隐补充着他的消耗。
他避开十殿阎罗的森罗宝殿,绕过巡逻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如同一缕真正的幽魂,径直朝着存放和管理生死簿及相关卷宗的核心秘殿——判官殿潜去。
判官殿深处,掌管生死簿副册的崔珏判官,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卷宗之后,朱笔疾书,处理着仿佛永无止境的幽冥公务。
他头戴方冠,面容古板严肃,周身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的阴司正气。
忽然,他手中朱笔微微一顿,眉头蹙起,感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又带着一种凌驾于幽冥法则之上的奇异波动,悄然拂过殿内。
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却只见阴烛摇曳,卷宗静默,并无任何异常。
“错觉?”崔判官喃喃自语,心下却不敢大意,指尖凝聚起一丝幽冥神力,便要探查。
就在此时,一个平淡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崔判官,别来无恙。”
崔珏浑身一震,这声音……熟悉而又陌生!
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并非他熟知的任何一位幽冥上司或大能!
“何方神圣,擅闯判官殿?!”崔珏沉声喝道,暗中已捏碎了袖中一枚示警玉符。
“俺老孙无意惊扰地府秩序,只为查证一事,问完便走。”
那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让崔珏神魂都感到战栗的压力。
“孙悟空?!”崔珏终于辨认出那声音中一丝残留的特质,脸色骤变,“你……你已成佛,为何擅闯地府?还敢以神通侵入本官识海!可知这是重罪!”
“重罪?”孙悟空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比起有人在蟠桃上动手脚,祸乱三界,俺老孙问几句话,算得了什么?”
崔珏闻言,心中更是惊骇。
蟠桃之事,他隐约听闻过一些天庭流传下来的模糊指令,要求地府留意相关异常因果,但具体内情,绝非他一个判官所能知晓。
“大圣此言何意?下官不知!”崔珏强自镇定,“地府只司生死轮回,记录功过,不管天庭仙酿之事!还请大圣速速离去,否则休怪下官启动幽冥大阵,禀报十殿阎君!”
“哦?不知?”孙悟空的声音陡然转冷,一股无形的混沌威压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并非针对崔珏的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神魂与所掌管的卷宗法则之上!
刹那间,崔珏只觉得周身阴司神力运转滞涩,仿佛被某种更高等的力量压制,而他面前那堆积如山的卷宗,其中记录着无数生灵信息的幽冥文字,竟开始微微发光,不受控制地自行翻动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崔珏惊恐万分,他感到自己对生死簿副册的掌控权正在被强行剥离!
“俺不看你众生寿数,只查近三百年来,所有与‘惑心瘴’、诡异桃花气息、或非正常欲望放大相关的异常因果记录,尤其是……涉及天庭仙神、佛门子弟的部分!”
孙悟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随着他的话语,那些翻动的卷宗中,无数信息流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拨弄,开始飞速筛选、排列组合!
崔珏看得目瞪口呆,这种直接干涉、查阅幽冥底层法则信息的手段,闻所未闻!
这猴子的神通,究竟到了何等境界?!
片刻之后,翻动的卷宗缓缓停下,其中数页闪烁着异常暗淡的乌光,自动飞到了崔珏面前。
崔珏定睛一看,只见这几页上记录的信息极其模糊隐晦,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遮掩过,只能看到一些零碎的词语和片段:
“xxx(名讳被抹去)……私炼邪秽……气息幽寒……与蟠桃园守吏xxx(名讳模糊)有涉……”
“南海落珈山潮音洞外,曾有异种惑心之气残留,疑似附着于某物之上进入……”
“兜率宫丹房,残渣检测有惑心之引,非老君所炼……”
“积雷山牛魔王,因果线近期曾被无形之力拨动,指向翠云山……”
这些信息支离破碎,指向不明,但结合在一起,却勾勒出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
确有仙神暗中炼制“惑心瘴”,并且其触手可能已涉及蟠桃园、南海、甚至兜率宫!
连牛魔王之前的暴怒,都可能被无形放大引导!
崔珏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冷汗涔涔。
这些信息,任何一个泄露出去,都足以在三界掀起滔天巨浪!
他这才明白,为何天庭会有那模糊的指令,为何这些记录会被刻意遮掩!
“大……大圣……”崔珏声音颤抖,“这些……这些乃地府绝密,下官……下官……”
孙悟空的神念扫过那些信息,心中已然有数。
他冷哼一声,混沌威压如潮水般退去。
“今日之事,你若泄露半句,形神俱灭。”
冰冷的声音在崔珏识海中留下最后的警告,随即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彻底消失。
崔珏瘫软在座椅上,大口喘息,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看着桌上那几页依旧闪烁着不祥乌光的卷宗,连忙手忙脚乱地将其收起,施以重重封印,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这猴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又知道了多少?
而此刻,孙悟空已然离开了判官殿,甚至离开了地府,回到了阳间。
他站在一处荒山之巅,望着苍茫大地,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
地府一行,虽未得到确凿的人证物证,但那几段被遮掩的因果记录,已然印证了他的猜测,并提供了更具体的追查方向!
蟠桃园守吏、南海落珈山、兜率宫丹房……甚至,那无形中拨动牛魔王因果线的力量!
幕后黑手的影子,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看来,是时候去这些地方,‘拜访’一下了。”孙悟空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混沌流光再起,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直指那风暴酝酿的核心区域!
暗流汹涌的地府,只是这场席卷三界巨大风暴的一个小小前奏。
真正的较量,即将在更高层面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