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不再理会身后昏迷的牛魔王,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系于那潭幽蓝死水中央,那枚不断变幻形态的混沌晶体。
牛魔王的闯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搅动了此地的平静,也让他更加迫切地渴望力量与真相。
他一步步走向幽蓝潭水,越是靠近,那股冻结神魂、湮灭生机的死寂之意便越是浓烈。
脚下的地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幽蓝冰晶,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体内新生的混沌元力自主加速运转,对抗着这股侵蚀,发出低沉的嗡鸣。
终于,他停在了潭边,再往前一步,便是那能吞噬金仙的恐怖潭水。
他凝视着近在咫尺的混沌晶体,它能感知到其中蕴含的、远超之前所接收的、完整而系统的混沌魔猿传承信息,以及一股浩瀚如星海般的本源力量。
是机缘,亦是陷阱。
他心念电转,回想起之前与魔影交战,以及牛魔王闯入的种种。
这归墟之眼绝非善地,这传承也绝非轻易可得。
但事已至此,他已没有退路。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混沌元力凝聚,不再犹豫,毅然点向那枚变幻不定的晶体!
就在他指尖触及晶体的刹那——
“嗡!!!”
整个洞窟,不,是整个归墟之眼,都剧烈地、前所未有地震动起来!
那枚混沌晶体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那光芒并非单一色彩,而是包含了世间一切色与无色的总和,仿佛一个微缩的混沌宇宙在瞬间爆发!
孙悟空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庞大到超越他理解极限的信息洪流,顺着他的指尖,蛮横地冲入他的识海!
这一次,不再是破碎的画面与咆哮,而是完整的、系统的、关于混沌大道、关于力量运用、关于那尊魔猿生平感悟的浩瀚传承!
与此同时,一股精纯至极、却也狂暴无比的混沌本源之力,如同决堤的天河,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呃啊——!”
孙悟空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只觉得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这庞大的信息撑爆,身体仿佛要被这狂暴的力量撕裂!
他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皮肤表面裂开更多可怕的伤口,整个人如同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器,被那混沌光芒彻底吞噬!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惊涛骇浪中颠簸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舟毁人亡。
坚守的意志在这等规模的冲击下,显得如此渺小。
坚守!必须坚守!
他将对自身罪责的认知、对真相的渴望、对牛魔王的愧疚、以及那份属于齐天大圣的不屈傲骨,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最后的基石,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引导着那狂暴的力量按照传承中的法门,艰难地运转、凝练。
这是一个无比痛苦且漫长的过程。
他的身体在崩溃与重塑之间不断循环,神魂在涣散与凝聚的边缘反复挣扎。
那枚混沌晶体如同一个永不枯竭的源泉,持续不断地灌注着力量与知识。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那璀璨的光芒渐渐内敛,狂暴的信息洪流开始变得有序,涌入体内的混沌本源之力也逐渐变得温顺,与他自身的混沌元力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孙悟空悬浮在幽蓝潭水之上,双眼紧闭,周身笼罩着一层深邃内敛的混沌光晕。
他赤裸的身躯上,所有伤口已然愈合,皮肤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却又坚不可摧的质感,流畅的肌肉线条下,蕴含着足以撼动山岳的恐怖力量。
他的面容变得更加棱角分明,眉宇间那股跳脱的猴性似乎沉淀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老的威严与沉静。
他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不再是纯粹的金光或混沌之色,而是一种如同蕴含了星云生灭、万物归墟的深邃。
目光所及,周围混乱的混沌气息仿佛都变得温顺起来。
他心念微动,身体缓缓落回潭边。
混沌魔猿传承……原来如此。
他感受着脑海中那系统而完整的传承记忆,以及体内那奔腾不息、如臂指使的浩瀚力量,心中明悟。
这并非简单的力量灌输,而是一种大道的认可与继承。
他继承了那尊上古魔猿的战斗意志、对混沌大道的理解,以及……那份未竟的、对抗某种“阴影”的使命。
他摊开手掌,一缕混沌之气在掌心凝聚,随心所欲地变幻着各种形态,时而为剑,凌厉无匹;时而为莲,包容净化;时而化作一面古盾,万法不侵。
对混沌之力的掌控,他已臻至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目光扫过昏迷的牛魔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此刻的他,若要杀牛魔王,易如反掌。
但他没有。
俺的罪,俺担。
但俺不信,那晚之事,背后没有蹊跷。
传承的完成,视野的开阔,让他对“蟠桃酿”事件产生了更深的怀疑。
这一切,太像是被精心设计好的,一步步将他逼入绝境,再引他向这归墟传承。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岩层,望向那不可知的外界。
是时候,出去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寻找离开之路时,整个归墟之眼,再次发生了异变!
这一次,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核心!
那潭幽蓝的死水,开始剧烈地沸腾、蒸发!
悬浮其上、已变得黯淡无光的混沌晶体,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痕!
“咔嚓……咔嚓……”
裂纹迅速蔓延,最终——
“嘭!”
晶体彻底崩碎,化为齑粉,融入沸腾的潭水之中!
紧接着,失去了晶体镇压的幽蓝潭水,仿佛失去了核心,开始疯狂地倒卷、收缩!
一个巨大的、散发出恐怖吸力的漩涡,在潭底形成!
漩涡中心,幽暗深邃,仿佛连通着比归墟之眼更加可怕的未知之地!
整个洞窟开始崩塌!
四周的岩壁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剥落、分解,被那漩涡无情地吞噬!
空间变得极不稳定,扭曲、折叠,仿佛随时会彻底湮灭!
传承已毕,此地……要自毁了?!
孙悟空心中凛然。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牛魔王,不再犹豫,身形一动,已出现在牛魔王身边,混沌元力化作一只大手,将其抓起。
同时,他根据传承中获得的信息,感应着这归墟之眼与外界最薄弱的连接点。
“走!”
他低喝一声,周身混沌之光爆闪,化作一道流光,无视周围崩塌的空间与那恐怖的吞噬漩涡,朝着感应到的方向,悍然撞去!
“轰隆——!”
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刻,整个归墟之眼核心彻底坍缩,那恐怖的漩涡吞噬了一切,最终化为一个极致的黑点,旋即湮灭于无形。
仿佛这片禁忌之地,从未存在过。
无垠沙海深处,某处不起眼的沙丘突然炸开,一道混沌流光裹挟着一个庞大的身影冲天而起,稳稳落在沙地之上。
流光散去,显出身形。
正是赤着上身、气息渊深如海的孙悟空,以及被他随手放在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牛魔王。
孙悟空站在滚烫的沙地上,沐浴着久违的、刺目的阳光,眺望着无边无际的沙海,感受着体内那截然不同的、足以撼动三界的混沌之力,眼神锐利如刀。
天庭,灵山,幕后黑手……俺老孙,回来了!
而这一次,他将不再是被迫承受命运的棋子。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一场席卷三界的巨大风暴,将因这自归墟归来的混沌魔猿,而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