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魔王那饱含血泪与怒火的“讨猴檄文”,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在看似平静的妖族世界炸开了锅!
檄文以蕴含妖力的特殊兽皮为载体,由积雷山、翠云山最精锐的妖使,以最快速度送往西牛贺洲、北俱芦洲各大妖王洞府,甚至远达四海边缘的蛮荒之地。
文中字字泣血,句句含恨,将孙悟空描绘成一个“得道忘本、佛面兽心、淫辱兄嫂、引发战火、致令生灵涂炭”的十恶不赦之徒,而牛魔王则成了“恪守妖伦、扞卫尊严、为兄弟情义与妖族颜面不惜一战”的悲情英雄。
“……想那猢狲,本乃山野石猴,蒙天地造化,得些许神通,便忘乎所以!先叛妖族,投那佛门,甘为鹰犬;今又行此禽兽不如之举,辱我妻室,毁我家园!此等行径,人神共愤,天地不容!”
“……更可恨者,灵山竟欲包庇此獠,置我妖族尊严于何地?!置三界公理于何地?!俺老牛在此立誓,若灵山不严惩孙悟空,给天下妖族一个交代,俺必联合各方兄弟,陈兵灵山境外,讨还公道!纵使血染灵山,魂飞魄散,亦在所不惜!”
“……凡我妖族同道,有感于义者,请助俺老牛一臂之力!共襄义举,清剿佛门败类,重振妖族雄风!”
这檄文极富煽动性,不仅点燃了那些本就对孙悟空投靠佛门不满的妖族宿老的怒火,也激起了许多年轻妖族对“扞卫尊严”、“反抗不公”的热血。
更兼东海龙王敖广暗中推波助澜,四海龙族或明或暗地表示支持,使得檄文的影响力迅速扩大。
一时间,西牛贺洲风起云涌。
狮驼岭旧址,虽三位魔头已不在,但残余势力与新崛起的妖王收到檄文,忆起当年被孙悟空师徒“欺凌”的旧怨,纷纷响应。
黑风山、黄风岭、盘丝洞、黄花观……昔日取经路上诸多与孙悟空有过节的妖王势力,或是出于旧恨,或是觊觎牛魔王许诺的“共分利益”,或是单纯想借此机会扬名立万,皆纷纷派出手下精锐,或亲自动身,朝着积雷山、翠云山方向汇聚。
甚至一些原本中立的、占据名山大川的妖圣,如万寿山五庄观附近的蟒蛇精、麒麟山獬豸洞的洞主,在权衡利弊后,也觉得这是一个向灵山展示妖族力量、争取更多自主权的机会,选择了暗中支持或派员声援。
短短数日,以积雷山、翠云山为中心,一股庞大的、由众多妖族势力联合而成的暗流,开始汹涌汇聚!
妖气遮天蔽日,战意直冲云霄,其目标,直指西天灵山!
这股力量虽未必真能撼动灵山根基,但其展现出的“不惜一战”的决绝姿态,以及可能引发的三界动荡,却足以让任何势力都无法忽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到了九重天阙,凌霄宝殿。
玉帝高踞龙椅,看着殿下仙官呈上的、由千里眼顺风耳汇总的妖族动向报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水镜术呈现的画面中,西牛贺洲上空妖云密布,各路妖兵妖将正如溪流汇海般涌动,那冲天的煞气,隔着水镜都能感受到。
“众卿家,妖族异动,声势浩大,意欲逼迫灵山,尔等有何见解?”玉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托塔天王李靖率先出班,面色凝重:“陛下!妖族汇聚,其意昭然,乃为施压灵山,逼迫严惩孙悟空。然其陈兵灵山境外,已威胁三界秩序!臣请旨,率天兵前往西牛贺洲边界驻扎,一则监视妖族动向,防止其真正冲击灵山,酿成大祸;二则……也可静观其变,待灵山态度明确,再行定夺。”他还是主张以威慑和管控为主。
“李天王此言差矣!”武德星君立刻反驳,“妖族如此嚣张,竟敢威胁佛门圣地,若天庭不出面制止,威严何在?依臣之见,当立刻发兵,与灵山内外夹击,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妖孽一举荡平,以儆效尤!”
“武德星君是想引发仙妖大战吗?”文曲星君冷声道,“如今妖族同仇敌忾,士气正盛,且师出有名。我天庭若贸然介入,非但不能平息事态,反而可能引火烧身,将战火蔓延至整个下界!届时生灵涂炭,因果巨大,谁来承担?”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围困灵山?若灵山迫于压力,重惩甚至处死孙悟空,那我天庭颜面何存?当年册封的齐天大圣、斗战胜佛,竟被妖族逼死?”又有仙官提出异议。
“孙悟空咎由自取,有何颜面可言?依天条,其罪当诛!妖族此举,倒是替天行道了!”另一仙官哼道。
“荒谬!孙悟空乃佛门中人,如何处置,当由灵山定夺!我天庭岂能越俎代庖,更岂能坐视妖族胁迫佛门?此风不可长!”
凌霄殿上,顿时吵成一团。
主战、主和、主张置身事外、主张强势干预者,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玉帝听着下方纷乱的争论,眉头越皱越紧。
他何尝不知此事棘手?
插手,恐引发大战;不插手,又恐失了天庭威严,且若灵山真被逼迫就范,对天庭主导的三界秩序亦是沉重打击。
他目光扫过一直沉默的太白金星:“金星,依你之见?”
太白金星手持拂尘,出班躬身,声音平和却清晰:“陛下,老臣以为,此刻不宜妄动。妖族虽众,却是一盘散沙,各怀心思,真正敢冲击灵山者,恐怕少之又少。其意在于‘势’,而非真正开战。灵山底蕴深厚,佛祖智慧无边,自有应对之策。我天庭若贸然行动,反落人口实。”
他顿了顿,继续道:“当务之急,是派一能言善辩、身份足够之使者,前往灵山,一来表达天庭对此事的关注,二来与佛祖商议,探寻妥善解决之道,力求既能维护三界稳定,又能……保全孙悟空性命,至少,不能让其死于妖族胁迫之下。否则,后患无穷。”
玉帝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金星所言,老成谋国。便依此议。至于使者……”他目光扫过众仙,“就由金星你亲自走一趟吧。”
“老臣领旨。”太白金星躬身应下。
天庭的决议,暂时定下了观望与外交斡旋的基调。
而与此同时,西天灵山,那汇聚的妖族煞气已然如同实质的乌云,压在了佛国净土的外围。
韦陀尊者站在思过崖入口,都能隐隐感觉到那来自远方的、充满敌意的压迫感。
被囚于崖上的孙悟空,虽看不到外界情形,但那弥漫在天地间的肃杀与躁动,却清晰地传入他的感知。
他望着云海的目光,愈发深邃。
他知道,自己已成为一个风暴之眼,牵动着三界最敏感的神经。
牛魔王倾尽全力的报复,妖族的联合施压,天庭的暧昧态度,灵山的艰难抉择……所有的矛盾,都因他一人而起,也即将因他一人,迎来最终的爆发。
是成为平息怒火的牺牲品?
还是在这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