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抹残阳被沙海吞噬,皎洁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无垠沙丘染成一片冰冷的银白。
温度骤降,白日里灼人的热浪被刺骨的寒意取代,风刮在脸上,带着沙粒,如同细碎的冰晶。
三妖呈鼎足之势将孙悟空围在中心,妖气在月下凝成若有实质的灰雾。
方才短暂的接触让它们收起了轻视,却也更加坚定了杀心——这猴子绝不能留!
沙狼妖前肢微微颤抖,骨裂处传来钻心疼痛,它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腥臭的涎水不断滴落。
沙狐妖身形愈发模糊,仿佛要再次融入沙中,只留下一双幽绿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
秃鹫妖盘旋在低空,受损的利爪蜷缩着,另一只爪子虚握,蓄势待发。
孙悟空立于包围中心,僧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破损处露出的金色毛发沾着血污与沙尘。
他微微喘息,体内那三成法力已消耗近半,四肢百骸传来阵阵虚脱般的酸软。
他缓缓抬起手,抹去脸颊被翎羽划破渗出的血珠,目光扫过三妖,平静得令人心寒。
“月色不错,”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正适合超度。”
话音未落,沙狐妖动了!
它并非直接攻击,而是身形一晃,分出三道真假难辨的幻影,连同本体,从四个方向同时扑来,手中淬毒短刃划出幽冷的弧线,封死了孙悟空所有闪避空间!
好狡诈的畜生!
孙悟空心念电转,无法力尽破幻影,只得凭借眼力与经验判断。
电光石火间,他身形不退反进,迎着左侧一道幻影撞去,同时左掌拍向右侧另一道幻影,竟是完全不顾身后及正面的攻击!
“噗!噗!”
两声轻响,左右两道幻影应声而破。
而正前方与身后的短刃已然及体!
毒刃的寒气刺痛了他的皮肤。
千钧一发之际,孙悟空腰肢如同无骨般猛地一折,整个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两柄毒刃擦着他的胸腹与后背划过,将僧袍割开更大的口子。
与此同时,他右脚为轴,左腿如同钢鞭般向后猛地扫出!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痛哼!
那企图从背后偷袭的沙狐妖真身,被这一脚结结实实扫中腰肋,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斜飞出去,重重砸在沙丘上,溅起一片沙浪,短刃也脱手飞出。
赌对了!
孙悟空心中微松,这狐狸生性多疑,看似四影齐攻,实则真身必选最稳妥的偷袭之位。
然而,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空中蓄势已久的秃鹫妖终于找到了机会!
它发出一声刺耳尖啸,双翅收拢,如同一支黑色利箭,头下脚上,仅存的那只完好的利爪凝聚起全身妖力,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孙悟空天灵盖!
这一击,快、狠、准,已是搏命之势!
与此同时,那受伤的沙狼妖也咆哮着再次扑来,血盆大口张开,腥风扑面,目标直指孙悟空下盘!
上下夹击,避无可避!
孙悟空瞳孔骤缩,体内残余法力疯狂运转,却已来不及做出完美应对。
他猛地吸气,身体微沉,左臂格挡向上,迎向那致命的利爪,右拳则悍然向下,砸向沙狼妖的血盆大口!
竟是要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咔嚓!”
“噗!”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
左臂与秃鹫妖利爪硬碰,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孙悟空整条左臂瞬间软垂下去,剧痛钻心!
而右拳则狠狠砸进了沙狼妖的口中,将其几颗獠牙崩飞,血沫四溅!
沙狼妖吃痛,发出一声凄厉惨嚎,翻滚着倒退。
但那秃鹫妖的利爪也在他左肩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妖力侵入经脉,让他气血一阵翻腾,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又被他强行咽下。
秃鹫妖一击得手,立刻振翅高飞,避开可能的反击,看着孙悟空软垂的左臂和肩头汩汩流血的伤口,发出得意的怪叫:“他不行了!快!结果了他!”
沙狐妖也从沙堆中挣扎爬起,虽然嘴角溢血,但眼中凶光更盛。
沙狼妖吐着血沫,獠牙断裂,却更加疯狂地低吼着。
孙悟空站在原地,左臂无力下垂,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冰冷的沙地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他脸色苍白,呼吸粗重,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体内法力几乎消耗一空,剧烈的疼痛一阵阵冲击着他的神识。
月光照在他染血的身躯和破败的僧袍上,显得格外凄冷。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么?
他看着缓缓逼近的三妖,那狰狞的面孔在月光下如同地狱恶鬼。
他尝试调动最后一丝法力,却只觉得丹田空空如也,经脉刺痛。
沙狐妖阴笑着抬起手,妖力在掌心凝聚成一枚幽绿色的毒刺:“孙悟空,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秃鹫妖在空中盘旋,封锁了上空。
沙狼妖伏低身体,准备做最后一扑。
杀机,如同这月下寒沙,冰冷刺骨。
孙悟空缓缓闭上了眼睛,并非放弃,而是在极度疲惫与伤痛中,试图凝聚最后的精神。
脑海中闪过金箍棒的重量,闪过花果山的瀑布,闪过取经路上师父的絮叨,闪过……那根轻飘飘却重逾山岳的金色猴毛。
就这样结束?
一个念头升起,带着无尽的不甘。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那黯淡的金光再次燃起,如同回光返照。
他还有最后一招,或许……是同归于尽。
然而,就在他准备压榨最后生命本源,引爆残存法力与三妖玉石俱焚的刹那——
异变陡生!
远处,一道清冽如冰泉、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女子声音,穿透凛冽的夜风,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住手。”
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言出法随的力量,让三妖的动作骤然一僵,连那凝聚的妖气都为之凝固。
孙悟空和三妖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月光下,不远处的沙丘之上,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道素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