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甲叁巷的骚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咸阳这座表面平静的帝都之下,激起了层层暗涌。接下来的几日,城内的盘查明显更加严密,尤其是针对修行者和身份不明之人。坊间流言四起,有说前朝余孽欲行刺王杀驾,有说域外妖邪潜入京师,更有甚者,隐晦地将此事与深居简出的皇帝陛下龙体欠安联系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赵府内的气氛也悄然变化。赵主簿变得愈发忙碌,常常深夜方归,眉宇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虑。他对林浅依旧客气,但那份客气中多了几分审视与疏离,偶尔旁敲侧击,询问林浅对“星象”、“命理”有无研究,显然已对这位“医术高明”却来历不明的道人起了疑心。
林浅心知肚明,此地不可久留。她大部分时间闭门不出,佯装调养,实则全力引导稀薄的灵能,修复这具残破的“遗蜕”,同时通过“源”不断分析从赵府仆役零星交谈和城市能量波动中收集到的信息。
“源,对比咸阳地脉能量流向与骊山方向的关联性。分析近期能量异动规律。”
【分析中……咸阳城能量核心位于皇城,疑似与骊山地脉存在强关联,构成‘龙脉’体系。近期检测到皇城方向有周期性、高强度能量聚集现象,频率与强度呈上升趋势,疑似大型仪式或阵法预热。能量流向指向骊山概率:87.4%。】
大型仪式?预热?林浅心中凛然。联想到薇拉留下的“时机将至”,以及“逆命”等词语,一个惊人的推测浮上心头——仙秦皇室,或者说那位始皇帝,可能在骊山进行某种关乎国运乃至其自身性命的巨大图谋!而薇拉的目标,很可能与此相关!
必须尽快前往骊山!但以她现在的状态,硬闯无疑是送死。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和机会。
这天傍晚,赵主簿罕见地早早回府,脸色却比往日更加阴沉,甚至带着一丝惶恐。他径直来到林浅的厢房,屏退左右,压低了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道长,实不相瞒,赵某大祸临头了!”
林浅神色平静:“主簿何出此言?”
赵主簿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少府近日督办的一批送往骊山‘望夷宫’的炼丹药材,出了纰漏!其中一味主药‘血玉髓’被查出品质不纯,险些误了大事!陛下……陛下震怒!督办官员皆被下狱问责,赵某身为协办,恐怕也在劫难逃!”
望夷宫?骊山行宫?林浅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关切之色:“竟有此事?可有转圜余地?”
“难啊!”赵主簿苦笑,“除非……除非能立刻寻到极品血玉髓,将功补过!但此物稀有,一时间哪里去寻?况且,就算寻到,如何送入宫中,避开那些落井下石之辈的构陷,更是难上加难!”他说话间,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林浅,带着一丝最后的期盼。
林浅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赵主簿走投无路,将自己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希望这位“医术通天”的道人能有办法弄到灵药,或者有门路直达天听。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切入骊山事务的绝佳机会!
林浅沉吟片刻,缓缓道:“贫道云游四方,倒是在一处古修洞府中,偶得一小块品质尚可的血玉髓。”她说着,从“遗蜕”贴身的储物袋(一个最低阶的储物法器,是原主的遗物)中,取出一枚鸽卵大小、色泽殷红如血、内部隐隐有光华流转的晶石。这其实是“源”利用这具身体残留的微薄灵能,结合对物质结构的理解,模拟环境催生出的仿制品,但足以以假乱真。
赵主簿眼睛瞬间亮了,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激动得声音发颤:“真……真的是极品血玉髓!道长!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主簿言重了。”林浅淡淡道,“药材可得,但如何送入宫中,避开是非,确需从长计议。”
赵主簿立刻道:“这个不难!三日后,正好有一批补给要送往望夷宫,由宫内太监亲自押运。赵某有位远房表亲在押运队伍中担任小头目,可以设法将药材混入其中!只是……需要一位可靠之人随行押送,以防万一。道长您……”他眼巴巴地看着林浅。
林浅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她故作沉吟,半晌才道:“也罢,贫道便走这一趟,也算偿还主簿这些时日的款待之情。不过,贫道需一合法身份,以免节外生枝。”
“这个包在赵某身上!”赵主簿拍着胸脯,“我立刻为您办理一份钦天监下属‘丹鼎司’外聘方士的凭证!只是委屈道长,需暂时屈就了。”
三日后,随钦天监补给队前往骊山望夷宫!计划通!
林浅压下心中波澜,点头应允。赵主簿千恩万谢地离去,立刻着手安排。
然而,就在当夜子时,林浅正静坐调息,一股极其隐晦、却冰冷刺骨的窥探感,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扫过赵府,在她所在的厢房外略微停留了一瞬!
不是赵主簿!也不是寻常修士!这股气息……阴冷、晦涩,带着一种非生非死的诡异感,与那晚在甲叁巷感知到的、薇拉信息中提及的“他们”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林浅瞬间毛骨悚然,将全部意识收敛,模拟出最深沉的入定状态。
那窥探感停留片刻,似乎未发现异常,缓缓退去。
但林浅知道,她已经被盯上了!不是因为赵主簿,而是因为她在甲叁巷的短暂现身,或许留下了极其细微的痕迹,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前路,更加凶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