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庙内弥漫着烟尘与血腥的气息,劫后余生的庆幸迅速被更深的绝望取代。山谷四周,火光冲天,浓烟如同黑色的帷幔缓缓合拢,灼热的气流夹杂着草木灰烬涌入,空气变得滚烫而稀薄。秦军并未退走,他们在外围织成一道火网,意图将玄鸟遗族彻底困死、烧死在这山谷之中。
“水!快把储水都搬上来!泼湿门窗和屋顶!” 石牙哑着嗓子嘶吼,脸上被熏得漆黑。几个青壮踉跄着抬来所剩无几的水缸,但这点水量对于蔓延的山火无疑是杯水车薪。
妇孺的哭泣声、伤者的呻吟声、以及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压抑得让人窒息。大巫昏迷不醒,族人群龙无首,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林浅的意识在石雕中,感受着这一切。能量因刚才的爆发而彻底枯竭,感知被压缩到极限,只能模糊地“听”到外界的混乱与绝望。信仰之力依旧源源不断地涌来,却充满了灼热的恐惧和濒死的哀鸣,杂乱而无序,难以有效吸收。
必须做点什么!火!必须解决火!水……这个时代,这个山谷,哪里还有足够的水?
水……她的意识核心猛地一颤!一个被忽略的细节闪过——前几日,一个老农在祈祷时曾絮叨,抱怨今年春天雨水少,担心山涧上游的水潭都快见底了,若是能下场透雨就好了……
山涧上游!水潭!
这个山谷并非完全封闭!有一条季节性山涧穿过!虽然此时水势不大,但那个水潭……如果能引导山涧的水,或者……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异想天开的计划在她意识中成型。需要水,更需要……天时!
她集中起最后残存的一丝意念,不再试图与族人沟通,而是全力向外延伸,超越宗庙,超越山谷,去感受这片天地间更宏大的气息——风的方向,云的流动,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燥热与湿度……
【启动环境宏观感知模组……能量不足……启动失败……】
【尝试链接载体(石雕)固有地脉感应特性……链接中……】
石雕作为古老信仰载体,似乎与这片土地有着微弱的共鸣。林浅放弃主动扫描,转而被动接收着从大地、岩石、空气中传来的最原始的自然信息。燥热、沉闷、气压在变化……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机会!但需要引导!需要一股力量去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她需要能量!大量的能量!不仅仅是信仰,还需要……更直接、更狂暴的力量!
她的“目光”投向了宗庙外那冲天的大火!秦军点燃的山火,蕴含着庞大而混乱的热能与毁灭性能量!
吞噬它!引导它!
这个念头疯狂而大胆!信仰之力温和,可用于维持和精细操作;而火焰的能量狂暴,足以毁灭,但若能控制……或可创造奇迹!
但如何吞噬?石雕并非能量吸收装置!
【分析载体结构……发现未知能量导性矿物……与信仰之力共鸣……推测对高浓度热能可能产生未知反应……风险极高!可能导致载体崩解!】
顾不了那么多了!
林浅将意念沉入石雕深处,不再引导温和的信仰,而是主动吸引、拉扯着从外界弥漫而来的、充满毁灭气息的火属性能量!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攫取力量!
“嗡——!”
玄鸟石雕猛地一震!表面温度骤然升高,甚至浮现出不正常的暗红色!细微的裂纹开始出现!
“大神!大神怎么了?!” 靠近神坛的族人惊恐地看到石雕的异变。
狂暴的火属性能量涌入,与石雕内残存的信仰之力剧烈冲突,几乎要将这具古老的载体撕裂!林浅的意识在能量的风暴中如同怒海扁舟,但她死死守住一点清明,强行将这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挤压、融合!
不是调和,而是制造一场内部的“爆炸”,将能量向上喷发!目标——山谷上空那积聚的、饱含水汽的云层!
“轰!!!”
一声沉闷的、并非来自现实,而是源于能量层面的巨响在石雕内部炸开!一道无形的、混合着信仰的炽热冲击波,以石雕为中心,冲天而起!
这股力量并非直接作用于云层,而是作为一种强烈的催化信号,一种违背常理的“热力抬升”,猛烈地冲击着山谷上方脆弱的大气平衡!
刹那间,山谷内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原本沉闷的空气疯狂对流!
“咔嚓——!!!”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被火光映红的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惊雷!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起初只是稀疏的几点,砸在滚烫的地面上激起白烟,随即迅速变得密集,转眼成了瓢泼大雨!
“雨!下雨了!老天爷下雨了!” 宗庙内的族人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雨水浇灭了溅射到宗庙上的火苗,更重要的是,它在遏制山谷周围的山火!
雨水落在灼热的石雕上,发出“嗤嗤”的声响,蒸腾起大片白雾。林浅的意识在能量反噬和暴雨冲刷的双重冲击下,几乎彻底涣散。载体濒临崩溃,但她“看”到了那倾泻而下的雨水。
成功了……至少,暂时……
秦军阵营显然没料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火光在雨水中迅速黯淡,攻势为之一滞。围困,出现了转机。
暴雨持续了整整一夜。当黎明来临,山谷四周的火势已被基本扑灭,只剩下缕缕青烟。空气清新而潮湿,充满了泥土和草木灰的气息。秦军并未撤离,但暴雨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也浇灭了他们速战速决的气焰。
宗庙内,族人疲惫却充满希望地清理着积水,照顾伤员。大巫在雨停后悠悠转醒,得知“大神”引来的暴雨救了全族,老泪纵横,挣扎着要向石雕叩拜。
而神坛之上,那尊玄鸟石雕,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色泽暗淡,仿佛耗尽了所有灵性,再无一丝光芒。只有林浅微弱到极点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破碎的载体深处,依靠着雨后族人更加虔诚、更加狂热的信仰之力,一点点重新凝聚。
她赢得了一场惨胜,代价是载体重创,自身濒临消亡。但她也向所有幸存者,包括围困的秦军,证明了一件事——这尊玄鸟,并非死物。
谷雨惊雷,并非天意,而是神迹。
接下来的几天,秦军围而不攻,似乎在观望,在评估。玄鸟遗族则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他们加固工事,收集雨水,士气反而因这场神迹而空前高涨。
林浅在沉寂中缓慢恢复,同时冷静地思考着下一步。退敌只是开始,如何让这个部落真正活下去,如何在这个时代立足,如何找到回归之路……一切,才刚刚开始。而秦军的下一次进攻,必定更加凶猛和……有备而来。石中的神明,在暴雨后的寂静里,酝酿着新的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