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月的光芒黯淡了许多,如同受伤的野兽缩回巢穴,暂时收敛了爪牙。祭坛周围,圣洁的光晕形成了一个暂时的安全区,但更远处的天地,依旧被那令人不安的暗红色所笼罩。
数万土着跪伏在地,哭泣与祈祷声此起彼伏,但对象已然改变。他们敬畏地望着悬浮在祭坛上方的光之身影,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新神的敬畏。几个胆大的孩子,偷偷伸出手去接那飘落的温暖光点,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
林浅缓缓降落在祭坛中央。她需要尽快稳定局面,并将这股初生的信仰转化为实际行动。依赖恐惧的旧秩序已被打破,但新的秩序若不能迅速带来生存的希望,混乱和反弹将不可避免。
她目光扫过瘫软如泥、信仰崩塌的大祭司,以及他身边那几个同样面无人色的助祭。这些人曾是旧秩序的帮凶,但也最了解这片土地和这些民众。
“你,”林浅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指向大祭司,“可知罪?”
大祭司浑身一颤,挣扎着爬起来,以头抢地,涕泪横流:“小……小人有罪!小人被伪神蒙蔽,犯下累累罪行,求神使……求神使宽恕!”他再不敢称林浅为“神”,而是用了更谨慎的“神使”。
“罪孽深重,死不足惜。”林浅语气平淡,却让大祭司如坠冰窟。“然,吾秉承生命之理,不喜无谓杀戮。予你一个戴罪立功之机,可愿?”
“愿意!小人万死不辞!”大祭司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磕头。
“很好。”林浅抬手,一道柔和的白光注入大祭司体内,并非治愈,而是留下了一个光明的印记。“此乃‘净蚀印记’,它会时刻提醒你的罪孽,亦会监视你的言行。若再行恶事,或阳奉阴违,印记将引燃你之灵魂。”
大祭司感觉灵魂深处仿佛被烙铁烫了一下,又痛又麻,深知此言非虚,更加敬畏。
“即刻起,你需协助安抚民众,统计人口,收集所有存粮与可用之物。昔日用以献祭之牲畜、财物,皆需清点入库,用于救济。”林浅下达了第一个实际指令。瓦解旧秩序,首先要接管其资源,用于民生。
“是!是!”大祭司连忙应下,连滚爬爬地招呼那些吓傻的助祭们开始行动。
接着,林浅看向人群中几位看起来相对年长、眼神中还残存着一丝理智的老者。“尔等几人,上前来。”
被点名的老者们又惊又喜,战战兢兢地走上前。
“吾观此地,土地干涸,草木凋零,民众面有菜色,可是长期缺乏食物与净水?”林浅问道。她早已通过系统扫描对环境有了初步了解,但需要本地人的确认和参与。
一位胆子稍大的老者躬身回答:“回禀神使,正是如此。赤月……那伪神出现后,河水变得腥臭无法饮用,田地也渐渐长不出庄稼,只有一些耐活的苔藓和怪异的蘑菇能勉强果腹。猎物也几乎绝迹了……”
林浅点了点头,这与她的分析吻合。赤月的污染不仅作用于精神,也扭曲了自然环境的生态。“此乃伪神扭曲天地元气所致。吾将传授尔等取水、净水之法,以及改良土壤、培育新种之术。”
她走到祭坛边缘,指向不远处一条散发着恶臭、颜色暗红的河流。“取陶罐、木桶,以及细沙、粗砂、碎石、木炭前来。”
很快,村民们在惶恐和好奇中取来了材料。林浅亲自示范,如何用层层铺垫的砂石木炭制作简易滤水装置,如何挖掘渗井获取相对干净的地下水,并强调所有饮用水必须煮沸。
她又指向一片坚硬板结的土地,调动体内微弱但精纯的生命之力,汇聚于指尖,轻轻点在地面。霎时间,那片土地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变得松软湿润,甚至有几株嫩绿的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出地面。
“神迹!真的是生命之神!”民众再次惊呼跪拜。
“此非长久之计,乃吾暂借神力,唤醒地力。”林浅适时地引导,“真正改良土壤,需堆积肥、深耕细作。吾将教尔等识别可用植物,制作绿肥,引水灌溉之技。”
她言简意赅地讲解着最基础的农业知识,用语尽量贴近他们的理解。同时,她暗中吩咐“源”开始分析本地的植物样本,寻找可快速种植、高产且富含营养的替代作物,并开始设计适合此地条件的简单水利工程图纸。
知识的传播,比单纯的神迹更能带来长久的希望。看到神使不仅拥有无上伟力,还愿意传授实实在在的生存技能,民众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对新秩序的认同感逐渐增强。
安排完这些,林浅将目光投向远方隐约可见的、扭曲诡异的山林。那里是赤月污染更严重的区域,也是潜在的危险和资源所在。
“石柱,”她轻声呼唤,一个由光点凝聚成的、略显虚幻的壮硕身影出现在她身侧——这是她利用“源”的权限,将最初世界那个忠诚铁匠的一缕意识印记暂时显化,作为此界的助手。“你带一队胆大心细之人,随我探查周边。我们需要了解伪神巢穴的详情,并寻找可利用的资源。”
“是,神使!”石柱的虚影抱拳领命,虽无实体,但战意昂扬。
夜幕渐渐降临,赤月的光芒比以往黯淡,但依旧带来不适。林浅在祭坛上构建了一个临时的光明结界,让老弱妇孺在其中休息。她则站在结界边缘,望着血色未褪的天空,意识与“源”紧密交流。
【信仰转化率初步估算:17%。伪神‘赤月’意识进入蛰伏修复期,但其污染根基(恐惧记忆、扭曲环境)依然深厚。】
【根据环境扫描,东南方向三十里外,检测到高浓度污染源及异常能量波动,疑似伪神核心影响区域。】
【本地可食用植物变种已初步筛选出三种,水利工程初步方案已生成。】
林浅微微颔首。播撒火种的第一步已经迈出,但这火焰还很微弱,随时可能被残余的黑暗反扑。她必须抓紧时间,在赤月恢复之前,建立起足以自保并最终净化这片土地的力量。
新神的传说,正随着生存的希望,在这片饱受折磨的土地上悄然蔓延。而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