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于星界囚笼,时间失去了刻度。林浅的意识在绝对寂静与缓慢的能量汲取中浮沉,如同深海中的盲鱼,仅凭那一丝微弱的、源自同类的共鸣波动,确定着方向,并以此维系着自身的存在不致彻底涣散。
“移动”是奢侈的。每一次驱动残骸对抗水晶立柱的能量场,都如同凡人推动山岳,消耗的是她本就微薄的本源意识。进展微乎其微,往往耗费数日(感知中的时间)之功,方能挪动发丝般的距离。但她没有选择,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揭开谜团的唯一途径。
在这近乎永恒的孤寂中,她有了大量时间去思考,去复盘。从降临tx-7残骸,到锈镇求生,遭遇薇拉,发现前哨站,对抗齿轮要塞,直至跃迁至此,被困星界……一幕幕在意识中闪过。她开始重新审视“源”的使命,“观察者”的身份,以及“摇篮”世界的本质。
这个世界,绝非简单的文明观测站。仙秦的极端秩序,“天道”的僵化,“浊气”的污染,骊山地宫的神秘,以及这星界深处的古老“源”波动……这一切碎片,似乎都指向一个更加惊人、也更加可怕的真相。
“摇篮”,或许并非为了培育,而是……为了“囚禁”或“封印”某种东西?仙秦皇室,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狱卒,还是……共犯?亦或是,他们本身也是这巨大囚笼的一部分?
薇拉留下的“逆命”线索,又意味着什么?是反抗这囚笼,还是……打破某种平衡?
思考没有答案,却让她的目标更加清晰:必须抵达波动源头,获取信息,然后,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不知过去了多久,可能是一月,也可能是一年。林浅终于将那一丝共鸣波动的源头,拉近到了感知相对清晰的范围内。那似乎是一团被束缚在星璇中心的、黯淡的、不断明灭的光球。光球表面流转着无数细密的、远超她理解的符文锁链,散发出与“源”同源、却更加古老磅礴的气息,同时也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疲惫。
就在她准备集中最后的力量,尝试与光球建立联系时,异变陡生!
整个寂灭星界,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周围缓慢旋转的星云尘埃带猛地加速,变得狂暴!脚下冰冷的“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出现道道裂痕!那股万物终结的寂灭气息陡然暴涨,如同潮水般从星界深处涌出!
“嗡——!!!”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本初的、低沉而宏大的嗡鸣,响彻整个空间!林浅惊恐地“看”到,远处那些原本死寂的星辰,光芒开始急剧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束缚着中央光球的符文锁链发出刺眼的光芒,疯狂收紧,似乎在压制着光球内部某种即将爆发的力量!
“时机……到了……枷锁……松动了……” 一个微弱、断续、仿佛由亿万星辰低语汇聚而成的意念,直接传入林浅近乎僵化的意识中。是那团光球!它在尝试沟通!
“你是谁?这里发生了什么?”林浅用尽全部意念发出询问。
“……摇篮……看守者……亦是……囚徒……”光球的意念充满痛苦与沧桑,“‘祂’要醒了……‘净化协议’……即将启动……毁灭……一切……”
“祂是谁?净化协议是什么?”林浅急问。
“……错误……诞生于……完美……秩序之极……即为……寂灭……”光球的意念断断续续,似乎传达信息极其艰难,“九曜锁星……非为镇运……实为……封印……始皇……欲以国运……代‘祂’而眠……逆天……改命……终将……引火烧身……”
信息碎片如同惊雷,在林浅意识中炸开!九曜锁星是封印!封印着一个名为“祂”的、诞生于“完美秩序”极致的存在?始皇想用仙秦国运替代封印,自己成为新的“秩序之主”,施行所谓的“逆命”?而这,即将引发名为“净化协议”的毁灭?
难道“摇篮”世界的崩溃迹象,根源就在于始皇的“逆命”之举,撼动了封印?!
“薇拉……在哪里?”林浅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光球的波动剧烈闪烁了一下,传递出一幅模糊的画面:一片燃烧的废墟,一具破碎的、与薇拉特征相符的躯壳,以及……一道冲天而起的、决绝的灵魂之光,射向了星空深处……
薇拉……失败了?甚至可能……陨落了?那道灵魂之光,是最后的逃离吗?
林浅的心沉了下去。
“……钥匙……你是……最后的……钥匙……”光球的意念变得急促而微弱,“阻止……始皇……否则……摇篮……万物……归墟……找到……‘星核’……核心……”
话音未落,整个星界的震动达到了顶点!束缚光球的锁链爆发出足以刺瞎感知的强光!光球发出一声悲鸣,意念彻底中断,光芒急速黯淡下去,仿佛被彻底镇压。
而林浅所在的水晶立柱,也在这剧烈的震荡中,布满了裂痕,能量场急剧不稳定!
“咔嚓!”
一声脆响,立柱终于破碎!林浅的残骸向着下方无尽的星渊坠落!
就在这坠落的过程中,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从星界深处传来,仿佛这个世界正在急于将一切异物“呕吐”出去!同时,一道因震动而短暂出现的、连接外界的空间裂缝,在她下方一闪而逝!
机会!唯一的逃生机会!
林浅用最后的力量,调整坠落方向,向着那道裂缝冲去!
“轰!”
天旋地转,空间扭曲的撕扯感再次传来。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冲出了那个寂灭的星界,重新感受到了……坚实的大地,以及……浓郁的血腥味和喊杀声?
她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残骸几乎散架,最后一丝感知捕捉到的景象,是燃烧的宫殿,飞舞的法宝光芒,以及一个熟悉而焦急的呼喊声:
“道长!快醒醒!咸阳……咸阳城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