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栓的伤口在变异地衣和顽强生命力的双重作用下,终于没有继续恶化。高烧在三天后逐渐退去,虽然依旧虚弱,但意识已经清醒,能够进行简单的活动。防空洞内的食物和饮水在严格控制下,还能维持几天。
林浅利用这段时间,进一步修复了躯壳,并多次外出侦查。齿轮要塞的搜索力度似乎在减弱,但巡逻的频率和范围依旧远超平常,气氛压抑。她捕捉到的零星通讯片段显示,要塞内部似乎因为“熔炉”实验的意外中断而陷入了某种混乱和问责,对外围的搜捕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姿态。
时机似乎到了。
这天傍晚,林浅将最后一点净水分给螺栓后,幽蓝的传感器光芒在昏暗的洞内亮起,平静的合成音打破了沉默:
“你的生存概率已提升至65%。要塞搜索模式改变。是时候决定下一步行动了。”
螺栓靠坐在墙壁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他喝了一小口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向林浅:“你有什么打算?”
“两个选择。”林浅直接列出选项,逻辑清晰,“一,尝试联系锈镇,评估风险后,决定是否返回。二,我们彻底脱离,寻找新的落脚点。”
螺栓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能联系锈镇。老猫肯定已经切断了所有和我们有关的线路。现在联系,万一信号被要塞截获,就是害死他们。”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且……我们这次搞出的动静太大了。就算能安全回去,锈镇也未必安全。工造主不会轻易放过任何线索。”
林浅的传感器光芒稳定,她预见到了这个答案。螺栓对锈镇的忠诚,让他选择了保护而非依赖。
“那么,选项二。”林浅说,“你需要一个更安全的环境彻底康复。我需要资源和信息,继续我的……观察。”
“你想单独行动?”螺栓皱眉。
“效率更高。”林浅陈述事实,“你的状态不适合长途跋涉和高风险侦查。分开行动,生存概率总和更高。”
防空洞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外面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
螺栓盯着林浅那残破却异常冷静的躯壳,看了很久,忽然咧嘴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妈的,跟你这家伙待了几天,老子都快习惯跟一个铁疙瘩商量生死了。”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你说得对,分开走是明智的。我知道几个地方,远离要塞势力范围,有些零散的幸存者聚落,或者废弃的补给点。我可以去那边碰碰运气,养好伤再说。”
他看向林浅:“你呢?你要去哪?继续找齿轮要塞的麻烦?”
“我的目标未变。理解‘工造主’,评估‘熔炉’威胁。”林浅回答,“但需要更充分的准备和更隐蔽的方式。我会向西北方向移动,那边有更广阔的未探索区域,可能存在战前的重要设施或信息节点。”
螺栓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他早就看出“破烂”非同一般,有着自己的目的和手段。能一起经历生死已是缘分,强求同行反而不智。
“好。那就这么定了。”螺栓挣扎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肢体,“天亮就分头走。这鬼地方不能待了,补给快没了。”
林浅没有异议。她将剩余的大部分食物和那半瓶水留给了螺栓,自己只带了最低限度的能量电池和几个有用的零件。
第二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两人站在防空洞口,酸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潮湿的腐朽气息。
“喂,破烂。”螺栓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次……谢了。要不是你,老子早就烂在哪个下水道里了。”
林浅的幽蓝光芒闪烁了一下,合成音平稳:“合作互利。无需感谢。”
螺栓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行,你牛逼。”他伸出手,想拍拍林浅的肩膀,但看到那锈迹斑斑、布满伤痕的金属外壳,手又停在了半空,最后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保重。别真变成一堆破烂了。”
“保重。”林浅回应道,同样言简意?赅。
没有更多的告别。螺栓转身,拖着依旧有些踉跄的步伐,很快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林浅站在原地,传感器追踪着螺栓的身影直到完全消失。数据记录中,标记为“螺栓(锈镇)”的联系状态,从未知更新为“失联\/生存概率中”。
她转过身,面向西北方。初升的朝阳将微弱的光芒洒在无边的钢铁坟场上,泛起一片冰冷的死寂。
独自一人了。
没有拖累,也没有羁绊。这具残破的躯壳里,只剩下她冰冷的意识,和那个名为“源”的引导系统。目标明确,前路未知。
她调整了一下背上简陋的行囊(用废弃帆布和金属条制作的),里面装着能量电池和零件。躯壳的损伤依旧严重,但基本功能已经恢复。她需要更强大的载体,更需要关于这个世界的核心秘密。
“源,”她在意识中下令,“标记螺栓最后消失的坐标。启动长期生存模式。优先目标:寻找可用的高级载体或维修设施,同时收集一切与‘工造主’、‘大静默’及‘熔炉’相关的信息。”
【指令确认。长期生存模式启动。优先目标已设定。开始扫描西北方向可探索区域……】
林浅迈开脚步,金属脚掌踩在碎石上,发出单调的声响,融入这片巨大的废墟。她的身影在晨曦中拉出长长的影子,孤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余烬已然散落,新的旅程正式开始。这一次,她将依靠自己,深入这片机械废土的最深处,去揭开毁灭的真相,寻找重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