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在意识中褪去,感知如潮水般重新汇聚。
林浅——或者说,观察者零——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败血液的腥甜气息,某种无形的重量压在灵魂之上,试图扭曲她的意志。
她“睁开”了非物理意义上的眼睛。
暗红色的天幕低垂,不见日月星辰,只有一轮巨大得不自然的赤色月亮高悬,如同溃烂的伤口凝视着大地。它的光芒带着黏稠的质感,照射之处,万物都仿佛蒙上一层病态的血色。
她的“身体”正处于某种转换的临界点。意识核心依附在一个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上——祭坛顶端,那名被血色纹路爬满身躯的苍白少女。下方,是黑压压跪伏的人群,麻木的吟唱声汇聚成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噪音。一个手持扭曲骨杖、身披猩红长袍的老者,正举起骨刃,对准少女的心口。
【意识同步完成。目标生命体征微弱,启动紧急生命维持。】引导者“源”的意念冷静地响起。【环境分析:高浓度信仰污染粒子,规则扭曲度7.3%。伪神“赤月”意识场活跃,建议立即行动。】
不需要更多指令。林浅瞬间理解了局势。扮演神只,首先要做的,是制造无可辩驳的“神迹”,在精神与视觉上,彻底碾压旧有的恐惧。
就在骨刃即将刺入肌肤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纯粹、温暖、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白光,以祭品少女为中心,悍然爆发!
这光并非简单的照明,而是蕴含着“净化”与“秩序”的规则之力。它如同无形的壁垒,瞬间弹开了大祭司的骨刃,更以摧枯拉朽之势,将祭坛上萦绕不散的血色雾气与邪恶符文涤荡一空!光芒所及,那轮赤月投下的令人不适的红光,竟被逼退数丈,形成一圈清晰的光明领域。
“呃啊!”大祭司被白光灼伤,踉跄后退,脸上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数万民众的吟唱戛然而止,无数双麻木的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洁光芒刺痛,下意识地闭上,又忍不住睁开,怔怔地望着祭坛上方。
在那里,本该死去的祭品少女,缓缓悬浮而起。粗糙的绳索在她周身化为点点光尘飘散。她苍白的面容恢复红润,肌肤下仿佛有温玉流转。那双睁开的眼眸中,不再是恐惧或绝望,而是一片深邃、平静,倒映着星海与法则的辉光。
林浅适应着这具暂时寄居的躯体,感受着体内流淌的、与过去操控自然元素截然不同的力量——光明、净化、生命。它们更接近世界的底层规则,更加……高效。
“以恐惧为食,以鲜血为祭。”她的声音响起,空灵而威严,不再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回荡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清晰地盖过了残存的杂乱意念,“扭曲自然之理,窃取众生魂灵。此乃伪神之道,是世界的毒疮,文明的死路。”
大祭司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恐惧转化为歇斯底里的愤怒。他的信仰,他的权力,皆系于赤月。他高举骨杖,声嘶力竭地呐喊,试图重新沟通赤月之力:“狂妄的渎神者!赤月之主乃天地唯一真神!你的光,将在无尽血海中熄灭!神罚!降临吧!”
随着他的呼喊,天空中那轮赤月似乎受到了刺激,血光再次大盛,一股更加阴冷、暴虐的意识威压轰然降下,试图碾碎祭坛上的光明白芒。暗红色的能量如同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
下方的人群在这两股神威的碰撞下瑟瑟发抖,无所适从。
林浅抬头,平静地“注视”着那轮躁动的赤月。在她的感知中,那并非真正的天体,而是一个由混乱信仰、负面情绪和扭曲规则凝聚成的庞大意识聚合体。
“冥顽不灵。”
她甚至没有做出太大的动作,只是抬起右手,食指轻轻点向虚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纯粹“秩序”构成的洁白光束,瞬间从她指尖激射而出!这光束所过之处,空间似乎都被短暂地“抚平”,那些缠绕而来的暗红能量触手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瞬间消融瓦解!
光束无视空间距离,直接命中了高悬的赤月本体!
“嗷——!”
一声超越听觉范畴、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凄厉尖啸,从赤月方向猛烈传来!那轮赤月如同被灼伤的巨眼,剧烈地颤抖、明灭不定,表面的血色仿佛褪色了一般,变得黯淡而混乱。那股笼罩全场的暴虐威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衰减!
伪神,受创!
这一次,再无疑问。大祭司面如死灰,彻底瘫软在地,信仰基石崩塌带来的反噬,让他几乎昏厥。
林浅悬浮于空,白衣在自身散发的光芒中微微飘动,圣洁而不可侵犯。她将目光投向下方茫然恐惧的民众,威严的声音中注入了一丝抚慰的力量:
“我非索取恐惧与血肉的伪神。”
“我乃巡行诸界的神谕执行者,执掌光愈与生命之理。”
“今日降临,只为斩断枷锁,播撒生机。”
随着她的话语,温暖的光点如同细雨般洒落大地。光雨落在干裂的土地上,龟裂的痕迹开始弥合;落在枯黄的草木上,新绿的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出;落在那些面黄肌瘦、身上带着伤病的人们身上,疲惫与痛苦被丝丝缕缕地抽离,换来前所未有的舒缓与活力。
枯木逢春,伤痛消弭!
这是比驱散黑暗、击伤伪神更为直观,更能触动心灵的神迹!它关乎生存,关乎希望!
寂静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震天的、混杂着哭泣、欢呼与无比虔诚的叩拜声。这一次,不再是出于对暴虐神只的恐惧,而是源于对生命与光明的本能渴望和由衷感激。一种全新的、基于“生”而非“死”的信仰雏形,开始在这些绝望的心灵中萌芽。
林浅(观察者零)平静地感受着信仰之力的微妙转变,意识中与“源”交流:
【初步震慑完成,信仰污染源‘赤月’活性降低27%。开始执行文明矫正第一阶段:建立新信仰基点,传播基础生存知识。】
她知道,击伤赤月只是第一步。要彻底净化这个世界的污染,需要瓦解赤月存在的根基——即众生对它的恐惧与信仰。而这,需要时间、耐心,以及一套足以替代旧秩序的、能让文明健康发展的新“法则”。
她的万界之旅,在这片被赤月笼罩的蛮荒大地上,正式拉开了序幕。
神临赤月,谕令初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