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渊带来的北方战事消息,像一阵凛冽的北风,吹进了杏花村这个日渐温暖的“温室”。战争的阴影并未让村民们恐慌,反而因为神女展现出的强大力量和井然有序的组织,生出一种乱世中的笃定。但林浅看到的,是危机中潜藏的巨大机遇,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复杂的博弈。
向官府提供军需,是她主动落下的第一子。这并非简单的资敌或依附,而是一场精心的算计。通过周文渊这个渠道,杏花村出产的精良铁制枪头、标准化箭簇,以及效果显着的金疮药、消毒药粉,开始小批量流入边境军队。这些物资质量远超朝廷工坊的制式装备,很快在边军中赢得了口碑。
林浅严格控制着输出数量和核心技术。提供的只是成品,绝不泄露冶炼配方和制药工艺。这既是保持技术优势,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她用这些“高技术”产品,换回的不仅是急需的粮食、布匹、铜锭等基础物资,更重要的是一种“官方默许”的发展空间和初步的影响力。周文渊因为促成此事,在上峰面前得了脸,对杏花村的各项事务更是大开绿灯,甚至主动帮忙挡住了几波来自其他县府的好奇打探和潜在刁难。
然而,林浅深知,与官府的交易如同与虎谋皮,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此。她必须拥有更多、更硬的筹码。
这一日,格物堂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工坊内,一场关键的试验正在准备。参与试验的只有林浅和最核心的几名“技术班”成员,包括那位最早表现出数学天赋的年轻铁匠石柱。
工坊中央,摆放着一个模样古怪的金属造物:一个卧式的铜制大圆筒(汽缸),一侧连接着可以往复运动的活塞和连杆,另一侧则连接着一个构思精巧的、由齿轮和曲轴组成的传动机构。这就是林浅根据记忆中的原理,结合这个时代的加工能力,呕心沥血设计并制造出的——单动式蒸汽机原型机。
“检查各处接口密封。”
“锅炉压力如何?”
“注水!”
林浅的声音冷静,下达着指令。工匠们紧张而有序地操作着。巨大的砖石炉膛内,煤火熊熊燃烧,加热着连接汽缸的锅炉。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铁疙瘩的成功与否,意义重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锅炉上的简易压力计指针缓缓爬升。当达到预定压力时,林浅深吸一口气,亲自扳动了控制阀门。
“嗤——!”
一股灼热的白色蒸汽猛烈冲入汽缸,推动活塞向外运动!连杆随之动作,通过曲轴,将直线的往复运动转换成了圆周运动!
连接在曲轴另一端的一个沉重石磨盘,开始缓缓地、继而稳定地旋转起来!
成功了!
工坊内一片寂静,只剩下蒸汽的嘶鸣和石磨盘均匀的转动声。工匠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不需要人力或畜力,仅靠水火之力就能自行转动的机器,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这已超出了他们对“力量”的认知范畴。
石柱激动得浑身发抖,喃喃道:“神女……这,这才是真正的‘天工’之力!”
林浅脸上也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虽然这台原型机效率低下,噪音巨大,且极不稳定,但它验证了最核心的原理——将热能转化为机械能。这是开启工业革命大门最关键的钥匙之一!
“记录数据:最大输出功率,热效率,燃料消耗……”林浅迅速恢复冷静,吩咐道,“改进方向,一是提高锅炉压力和密封性,二是研究冷凝器提高效率,三是小型化、实用化,优先考虑用于矿山排水和工坊驱动。”
蒸汽机的成功,意味着生产力将迎来质的飞跃。矿山可以挖得更深,工坊的锤锻、纺织等作业可以摆脱人力和水力的局限,实现连续、大规模生产。
几乎在蒸汽机试验成功的同时,另一项关乎民生的研究也取得了突破。林浅指导下的“医疗小组”,在系统提供的微生物学知识辅助下,经过无数次失败,终于成功地从发霉的瓜果上分离出了特定的青霉菌株,并摸索出在简陋条件下进行浅盘培养、提取粗制青霉素的方法。虽然纯度很低,产量有限,但用于治疗常见的细菌感染,如伤口化脓、产褥热等,已经展现出了惊人的效果。这无疑又是一项足以撼动时代的“神迹”。
技术和实力的快速积累,让林浅有了更足的底气。她不再满足于被动地通过周文渊与外界联系。她开始有计划地派遣精明可靠的村民,以行商或工匠的身份,带着一些不那么敏感的新式产品(如改良农具、优质铁锅、特效药粉),前往更远的州府,甚至隐隐透出风声,有意与某些对朝廷并非铁板一块的地方实力派或大商贾进行“技术合作”。
这些举动,自然瞒不过某些有心人的眼睛。
这一晚,林浅正在分析系统收集到的周边势力情报,格物堂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来者是石柱,他脸色凝重,低声道:“神女,外面来了个人,自称是‘北边’的客人,想与您谈一笔……大买卖。他出示了这个。”
石柱递过来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铁牌,令牌黝黑,入手沉重,上面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苍鹰,鹰眸处镶嵌着一颗小小的、似乎能吸收光线的黑曜石,背后是一个古朴的“靖”字。
【令牌材质分析:陨铁合金,铸造工艺特殊,非本朝官制。图案识别:与数据库中北境靖安军帅旗纹饰高度吻合。】系统迅速给出了分析结果。
靖安军?北方边军中最具实力、也最桀骜不驯的一支,统帅靖王,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位高权重,且与中枢关系微妙。
林浅摩挲着冰凉的令牌,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鱼儿,终于开始主动咬钩了。之前的军需输出,像撒下的香饵,如今引来了第一条真正的大鱼。
这场博弈的棋盘,正在迅速扩大。从杏花村一隅,到州县周旋,如今,似乎即将触及这个王朝最核心的权力与军事格局。
“请他到密室。”林浅收起令牌,眼神锐利而冷静。她很好奇,这位“靖安军”的来客,会带来怎样的条件,又代表着哪一方的意志。技术,既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她撬动这个世界的杠杆。而现在,她准备用这根杠杆,去撬动更重的筹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