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翻涌，天门大开。
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山谷小院笼罩其中。
秦临渊一手揽着沈晚，一手护着阿澈和阿瑶，身影在光中一闪，便消失无踪。
再睁眼时——
已是天界东宫。
……
东宫偏殿，暖意融融。
殿内依旧是那一张熟悉的床榻，小团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抱着被角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一小串晶莹的口水。
“爹爹……娘亲……”他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小手在空中胡乱抓了抓，又翻了个身，继续睡。
殿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嘘——”沈晚压低声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孩子，“你们弟弟还在睡觉，别吵醒他。”
阿澈下意识屏住呼吸，轻轻“嗯”了一声。
阿瑶则是眼睛一亮，好奇地探头往里看。
她还从未见过“弟弟”。
在她的想象中，弟弟应该是一个比她还小的小团子，软软糯糯的，会像她一样，抱着娘亲的腿要糖吃。
想到这里，她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进去吧。”秦临渊推开门，侧身让他们先行。
沈晚走在最前面，轻轻走到床边，低头看着熟睡中的小团子。
几日不见，他似乎又长了一点，小脸肉嘟嘟的，睡得一脸满足。
“这就是……弟弟？”阿瑶小声问。
“嗯。”沈晚点头，声音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叫秦念安，你们可以叫他团团。”
“团团……”阿澈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莫名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他。
“他好小。”阿瑶忍不住伸手，想要戳戳小团子的脸。
“别闹。”阿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会吵醒他的。”
“哦……”阿瑶只好收回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跟他说话呀？”
“等他醒了。”沈晚笑着说，“到时候，你们可以好好认识一下。”
小团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在睡梦中又翻了个身，小短腿一蹬，把被子踢开了一半。
沈晚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替他把被子重新盖好。
就在这时——
“娘亲……”
小团子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刚睡醒的、还带着水汽的眼睛，黑葡萄似的，又圆又亮。
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沈晚，随即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娘亲，你回来啦。”
说完，他又习惯性地往旁边摸了摸，想找秦临渊。
结果——
摸到了一只手。
一只比他大一点，却依旧稚嫩的手。
小团子愣了一下，顺着那只手，慢慢往上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些拘谨，却十分清秀的脸。
眉眼与秦临渊有七分相似，却比秦临渊柔和许多，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而坚定。
“你……是谁？”小团子奶声奶气地问。
阿澈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想要把手抽回来。
沈晚及时按住了他的手，柔声对小团子说：“团团，这是你哥哥。”
“哥哥？”小团子眨了眨眼，显然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嗯。”沈晚点头，“他叫秦念澈，是你大哥。”
她又指向一旁的小姑娘：“这个，是你二姐，秦念瑶。”
小团子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阿瑶被他看得有点害羞，下意识往阿澈身后缩了缩，又不甘心完全躲起来，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姐姐……”小团子喃喃。
他的小脑袋，努力消化着这两个陌生却又带着某种熟悉感的称呼。
哥哥。
姐姐。
他以前只有爹爹娘亲。
现在……多了哥哥姐姐？
小团子想了想，突然坐了起来，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里面软乎乎的小睡衣。
他先认真地看了阿澈一眼，又看了阿瑶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问：“你们……真的是我哥哥姐姐吗？”
阿澈被他这认真的样子逗笑了，紧张感消了不少：“嗯，我们是。”
阿瑶也鼓起勇气，从阿澈身后探出头来：“我是你二姐。”
“那我是……”小团子歪着脑袋想了想，“小三？”
殿内几人同时一愣。
随即，沈晚没忍住，笑出了声。
秦临渊也低低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小团子的头：“你是小团子。”
“才不是。”小团子不乐意了，“我是弟弟。”
他说着，又看向阿澈和阿瑶，一脸认真：“那我以后，是不是要叫你们哥哥姐姐？”
“嗯。”阿澈点头。
“那你们也要叫我弟弟。”小团子强调。
“好。”阿瑶笑得眼睛弯弯，“弟弟。”
被正式叫了一声“弟弟”，小团子心里莫名有点得意。
他想了想，又很郑重地伸出自己的小手：“那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吗？”
阿澈看着他伸出的手，心里一暖，也伸出手去，与他的小手握在一起：“是。”
阿瑶也赶紧把手搭上去：“我们一直都是一家人。”
三只小手叠在一起。
沈晚看着这一幕，眼眶又有点发热。
秦临渊轻轻揽住她的肩，低声道：“晚晚，他们都很好。”
“嗯。”沈晚点头，“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小团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那你们，以前在哪里呀？为什么我都没见过你们？”
阿澈和阿瑶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晚替他们开口：“以前，你们还小，天界不太平，爹爹娘亲怕你们受伤，就把哥哥姐姐送到人间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那里有花，有草，还有一条小河。”阿瑶补充道，“还有一只很凶的小狐狸。”
“它才不凶。”阿澈反驳，“它只是有点……爱抢东西。”
“明明就很凶！”阿瑶不服气，“它抢我果子吃。”
“那是你自己吃不完。”
“我吃得完！”
“你那天吃了三个——”
“那是因为我长身体！”
小团子看得眼睛都亮了。
原来，哥哥姐姐以前在一个有花有草有小河还有小狐狸的地方生活。
听起来……好像很好玩。
“那你们，为什么现在回来了？”小团子问。
阿澈刚要开口，沈晚已经抢先一步：“因为，现在爹爹娘亲有能力保护你们了。”
“以后，我们再也不会把你们送走。”
“你们会一直在天界，在东宫，在我们身边。”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认真地看着三个孩子：“不管外面有多少风雨，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
小团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看向秦临渊：“爹爹，是这样吗？”
秦临渊看着他们，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是。”
“从今天起，东宫有三位小殿下。”
“你们三个——”
“都是我和娘亲的骄傲。”
小团子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他悄悄看了一眼阿澈和阿瑶，又问：“那……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吗？”
“当然可以。”阿瑶立刻点头，“我可以给你编花环。”
“我可以教你练剑。”阿澈也说。
“练剑？”小团子眼睛一亮，“我也可以练剑吗？”
“当然。”秦临渊道，“不过要等你再大一点。”
“现在，你还太小。”
“那我现在可以干嘛？”小团子有点不服气。
“你现在可以——”沈晚想了想，“可以先学会自己叠被子。”
小团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刚踢乱的被子，又看了看沈晚，小声嘀咕：“那还是等我长大一点再叠吧。”
殿内一阵轻笑。
紧张、陌生、拘谨，在这一阵笑声中，悄然散去。
……
四小只真正熟悉起来，是在午后。
小团子彻底清醒之后，便开始发挥他“话痨”的本性。
“哥哥，你以前真的跟小狐狸打架吗？”
“姐姐，你会飞吗？”
“哥哥，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严肃？”
“姐姐，你头发为什么这么软？”
阿澈一开始还被问得有点不知所措，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阿瑶则完全被小团子的好奇心打败，耐心地一一解答。
“我没有跟小狐狸打架。”阿澈解释，“只是……它抢了我的灵草。”
“那你为什么不抢回来？”小团子追问。
“因为……”阿澈想了想，“那是它找到的。”
“那你不会再去找吗？”
“后来我就去了。”
“那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开心？”
阿澈：“……”
他突然发现，这个弟弟，比他想象中难对付。
阿瑶在一旁笑得快不行了，偷偷对阿澈说：“弟弟跟娘亲一样，话好多。”
“你也不少。”阿澈淡淡回了一句。
小团子立刻抓住重点：“那我像娘亲吗？”
“像。”沈晚在一旁接话，“你跟娘亲小时候一样，喜欢问问题。”
“那哥哥像谁？”小团子又问。
“像爹爹。”
“那姐姐呢？”
“像我，也像你爹爹。”
小团子认真地想了想，得出一个结论：“那我们三个，都是爹爹娘亲的小孩。”
“那当然。”沈晚笑。
“那我们三个，是不是都很厉害？”小团子又问。
“是。”秦临渊道。
“不过——”
他看向阿澈和阿瑶，“你们两个，刚刚在人间，已经证明了自己。”
“团团还需要时间。”
小团子立刻不乐意了：“我也很厉害的！”
“哦？”秦临渊挑眉，“你哪里厉害？”
“我——”小团子想了想，“我会自己吃饭。”
殿内又是一阵笑。
沈晚笑着摇头：“那叫正常。”
“我还会自己走路。”小团子继续。
“那也叫正常。”
“我还会——”小团子想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我还会保护爹爹娘亲！”
这句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了一瞬。
沈晚的笑容微微一顿，随即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好。”
“那以后，我们一起保护彼此。”
秦临渊看着小团子，眼神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你已经很厉害了。”
“比很多人，都厉害。”
小团子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骄傲，小下巴微微抬起：“那以后，我也要像哥哥一样，会飞，会打坏人。”
“还会像姐姐一样，会保护大家。”
阿澈和阿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那是——
被需要。
……
东宫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四小只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笑声一阵阵传出。
沈晚坐在廊下，看着他们，脸上满是笑意。
秦临渊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这一幕，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长发：“晚晚。”
“嗯？”
“他们，会是我们的骄傲。”
“已经是了。”沈晚轻声道。
“不管他们将来选择什么路。”
“只要他们平安，只要他们记得自己是谁。”
“记得这里，是他们的家。”
“就够了。”
秦临渊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双胎回归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天界。
到那时，各方势力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东宫。
有人会欣慰。
有人会忌惮。
有人会想拉拢。
也有人，会想——毁掉。
……
天界，某处云海深处。
一道苍老的身影，站在云巅之上，望着东宫的方向。
大长老。
他手中握着一枚玉简，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刚刚收到的消息。
“三位小殿下……”他喃喃，“天道布下的局，被尊上强行破了。”
“混沌的暗手，也被挡了回去。”
“这一盘棋——”
“越来越乱了。”
他身旁，另一位长老轻叹：“大长老，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天族来说——”大长老沉声道，“是好事。”
“尊上有了三位继承人。”
“天族的未来，多了三道不可忽视的命线。”
“可对天道，对混沌来说——”
“未必。”
“他们不会甘心。”
“尤其是天道。”
那位长老道：“可天道不是说，不再插手吗？”
“他说的是，不再直接插手。”大长老冷笑，“可他刚刚在人间布下的锁魂阵，算什么？”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愿意真正放手的棋手。”
“那我们……”那位长老犹豫，“要站在哪一边？”
“我们站在——”大长老看向东宫的方向，目光坚定，“天族一边。”
“站在尊上和娘娘一边。”
“站在那三个孩子一边。”
“天道可以是规则。”
“但不该是天族命运的唯一主宰。”
“这一点——”
“老战神用命证明过。”
“尊上，现在也在用他的方式，证明。”
那位长老沉默良久，终于点头：“我明白了。”
……
天界另一处，幽暗的宫殿深处。
魔气翻涌，黑雾缭绕。
一位黑袍男子，半倚在王座之上，指尖轻轻敲着扶手，目光却透过层层禁制，落在遥远的东宫方向。
“秦临渊啊秦临渊……”他低低笑了一声，“你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竟然敢当着天道的面，破他的阵。”
“还让你的两个孩子，提前觉醒。”
他身旁，一道黑影躬身：“尊上，那我们……”
“天道想清理棋子。”黑袍男子勾了勾唇角，“混沌也想吞掉业火。”
“可他们忘了一件事。”
“棋子，一旦有了自己的意志——”
“就不再只是棋子。”
“那两个孩子……”黑影道，“一个觉醒了业火，一个觉醒了神魂守护之力。”
“再加上那个小团子。”
“秦临渊这一脉——”
“怕是要逆天。”
“逆天？”黑袍男子笑了笑，“天道本就不是天。”
“他不过是这盘棋里，最会下棋的那一个。”
“既然如此——”
“我们不妨，帮他添点乱。”
黑影抬头：“尊上的意思是……”
“去接触一下。”黑袍男子道，“以一个‘长辈’的身份。”
“去看看，秦临渊的孩子——”
“是不是，也像他一样，不肯低头。”
黑影应了一声，身形一闪，消失在黑雾中。
……
东宫。
午后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暖洋洋的。
四小只玩累了，全都瘫坐在地上。
小团子靠在阿澈身上，喘着气：“哥哥，你跑得好快。”
“你也不慢。”阿澈道。
“那当然。”小团子有点得意，“我是爹爹的儿子。”
阿瑶靠在沈晚身边，小声问：“娘亲，以后我们真的不会再回人间了吗？”
“不会。”沈晚摇头，“除非，是你们自己想去。”
“那人间的山谷……”阿瑶有点舍不得，“还有姐姐，还有小狐狸。”
“他们会好好的。”沈晚道，“我已经让人去安排了。”
“等这边的事告一段落，我们可以一起回去看看。”
阿瑶眼睛一亮：“真的？”
“嗯。”
“那我要带弟弟去看那条小河。”
“还有小狐狸。”
“小狐狸会不会咬弟弟？”
“不会。”阿澈道，“它只咬我。”
小团子立刻紧张起来：“它为什么咬你？”
“因为我抢了它的果子。”
“那你为什么要抢它的果子？”
“因为它先抢了我的灵草。”
“那到底是谁先抢谁的？”
阿澈：“……”
他发现，这个弟弟，不仅话多，还很会抓重点。
秦临渊站在廊下，看着他们，目光温柔。
沈晚走到他身边，轻声问：“在想什么？”
“在想——”秦临渊道，“以后。”
“以后？”
“以后，他们会长大。”秦临渊道，“会面对很多选择。”
“也许，有人会选择像我一样，站在最前面。”
“有人会选择像你一样，守住后方。”
“也有人……会选择走一条，完全属于自己的路。”
“但无论他们选什么——”
“我都希望，他们不会像我当年那样。”
“被命运推着走。”
“而是——”
“自己，迈出那一步。”
沈晚轻轻握住他的手：“会的。”
“因为，他们有你，有我。”
“有彼此。”
“他们不会再是孤身一人。”
秦临渊侧头看她，眼中带着笑意：“晚晚。”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把他们带回我身边。”
“也谢谢你——”
“让我有勇气，不再向命运低头。”
沈晚笑了笑：“那你以后，可不许再一个人扛着所有事。”
“我们是一家人。”
“有什么风雨——”
“一起挡。”
秦临渊郑重地点头：“好。”
……
东宫之外，天界风起云涌。
天道在暗处重新落子。
混沌在雾中窥伺。
魔族在远处观望。
天族各方势力，开始重新权衡自己的立场。
而东宫之内——
四小只还不知道这些。
他们只是知道——
从今以后，他们不再是一个人。
他们有爹爹，有娘亲。
有哥哥，有姐姐，有弟弟。
有一个，无论外面有多少风雨，都会为他们亮起灯火的地方。
那地方，叫东宫。
也叫——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