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百鬼坛的震动愈发剧烈,坛身上蛛网般的裂纹正在一寸寸扩大。
每一道裂缝中透出的黑气,刺耳的尖啸从坛内传出,上百个冤魂的嘶吼扭曲地叠加在一起,直冲林玄一的耳朵。
她缓步上前,在离陶坛三步之遥的地方,平静地盘膝坐下。
摧毁它,其实很简单。以天玄宗的雷法,一道神霄真雷,便能将这坛子连同里面的百鬼怨魂,一同轰成最纯粹的飞灰,永世不得超生。
但那样,只会让这方天地的戾气更重一分。
这些怨魂,生前亦是苦命人,死后被人炼为凶物,已是可悲。若再被强行打得魂飞魄散,有违天道好生之德。
“静。”
刹那间,肆虐的黑风为之一滞,那刺破耳膜的鬼哭神嚎也诡异地安静了半秒。
林玄一双手在身前结印,“太乙净魂神咒。”
一个个结构远比墙上那些赝品符文复杂精妙百倍的金色字符,开始从她身前的空气中凭空浮现。
金色的符文越来越多,像一场无声的金色春雨,温柔地、渗透进了坛身之内。
“嗷”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从坛中爆发。
金色符文带来的不是毁灭,而是净化。
百鬼坛开始疯狂地跳动,发出砰、砰、砰的闷响。
更多的黑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企图抵挡那金色符文的渗入。
林玄一的手印稳如磐石,嘴唇开合,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清晰而坚定,更多的符文凭空而生,源源不断地注入坛中。
坛内的嘶吼声渐渐变了味道,从最初的怨毒与痛苦,慢慢转变为了解脱。
盘踞百年的怨念,正在被一点点洗去。
林玄一本就未恢复好的灵力,正一点一滴的流逝。
一丝尖锐的刺痛,猛地从身体深处传来,她的喉头一甜,一股带着铁锈味的逆血直冲而上。
林玄一眉头微蹙,却连眼睛都未曾眨动一下,硬生生地将那口血咽了回去,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但结印的双手,却依旧稳得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净化的过程,不能中断,一旦中断,百鬼怨气反噬,她自己事小,这凶物将彻底失控。
坛内的嘶吼声已经彻底消失,裂缝中涌出的,也不再是漆黑的煞气,而是一缕缕带着解脱之意的灰色烟气。
这些烟气在接触到外界的瞬间,便消散无踪。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密室中格外清晰。
那半人高的黑色陶坛,从中断裂,彻底崩碎开来,化作一地再普通不过的碎片。
没有煞气,没有怨魂,什么都没有。
百鬼被度,凶物已除。
就在坛身崩碎的一瞬间,一团柔和的功德金光,从碎片堆里猛地绽放开来。
光芒并不刺眼,却像初生的太阳般温暖,光芒散去后,一个只有巴掌大小、通体剔透、仿佛q版小人儿一样的迷你灵体,悬浮在半空中。
它看起来有些懵懂,茫然地转动着圆滚滚的脑袋,一双黑豆般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它本是百鬼之中怨气最弱、执念也最单纯的一个魂体,只想回家看看。
在刚才那场净化中,其他怨魂的怨气被涤荡干净后,便带着功德之光重入轮回,唯独它,在净化的最后关头,吸收了百鬼解脱后汇聚的最纯粹的一丝功德,竟被重塑了灵体,它不再是怨魂,而是一个由纯粹功德与念力诞生的无垢之灵。
小家伙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扭过头,看到了盘膝坐在那里的林玄一。
它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轻轻落在林玄一的膝盖上,然后伸出那几乎看不清的半透明小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林玄一看着这个由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小东西,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小家伙光溜溜的脑袋。
“从今往后,你就叫坛子吧。”
小家伙高兴地在她指尖又蹭了蹭,身体一晃,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林玄一的袖口中,消失不见。
林玄一站起身,扫了一眼地上的封印锁链碎片,走了过去,拾起其中一块。
指尖灵力微吐,那碎片上残留的、属于布阵者的气息被瞬间激发出来。
这股气息,虽然驳杂微弱,但其核心的灵力波动,与那日那个项目经理身上的,同出一源。
“万法归宗。”
林玄一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眸光变得深邃。
她随手一挥,一道清风卷过,地上的陶坛碎片与那些锁链,尽数化为齑粉,彻底消失。
“咔,咔哒”
井口处,笼罩着苏小米的金色光幕,在林玄一身影出现的同时,悄然散去。
苏小米一直死死盯着井口,看到林玄一安然无恙地飘然而出时,她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上下打量着林玄一,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林大师,你,你没事吧?下面”
“没事了。”林玄一的回答简单明了。
苏小米张了张嘴,看着云淡风轻的林玄一,又看了看那口再也感觉不到丝毫寒意的古井,大脑一片空白。
没事了?刚才那副世界末日般的恐怖景象,就这么没事了?
“大师。不,祖师奶奶!”苏小米一个激动,称呼都变了。
“请务必让我当您的经纪人兼生活助理,我不要钱,不,您给我钱也行,洗衣做饭、端茶倒水、接单跑腿,我什么都能干,您法力这么高强,不能就这么埋没在市井里,咱们得干一番大事业!”
她已经想好了,凭着林玄一这通天彻地的本事,什么富豪巨贾、明星权贵,不得哭着喊着上门求见?
到时候,她苏小米作为唯一的官方指定联系人,那不得挣得钵满盆满。
林玄一初醒千年,确实需要一个熟悉这个时代的人,来处理一些俗世的杂务。
“可以。”
“不用叫我祖师奶奶,以后就叫我阿玄就好。”
阿玄,这个名字已经没有听别人叫过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苏小米差点高兴得跳了起来。
“好,阿玄。”
而林玄一的目光,越过她,望向了远处城市的灯火。
那个万法归宗,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们模仿天玄宗的符箓,又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