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金色的横幅弹幕缓缓飘过,每一个字都像一道烙印,烫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
“跳梁小丑,也配与大师相提并论?”
直播间里那片由两百发火箭炸出的、近乎凝固的空气,被这句话彻底引爆。
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嘲讽。
【翻译翻译:你也配?】
【哈哈哈哈杀人诛心!榜一大哥人狠话不多!】
【二十万砸脸上,就问你疼不疼!】
张道长的脸,已经不是惨白,而是一种铁青色。
他脸上的肌肉在剧烈抽搐,那副自诩高人的笑容早已被撕得粉碎,只剩下赤裸裸的屈辱和狰狞。
他握着桃木剑的手在抖,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将所有的怨毒和怒火,都倾泻到了始终面无表情的林玄一身上。
“剧本!都是剧本!”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对着镜头歇斯底里地咆哮。
“找个富二代给你演戏!刷二十万,买个名声,你算什么大师?你就是个靠金钱包装的骗子!”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显得尖利又滑稽。
“有本事,你别靠这些,我们来一场真正的比试,不比谁钱多,就比道法!”
他用那把木剑,隔着屏幕,指向林玄一。
“今晚九点!我们就当着全平台上千万人的面,来一场生死pK!”
“谁输了,谁就承认自己是江湖骗子,公开道歉,然后永久退网!”
“你,敢不敢?!”
永久退网。
这是主播之间最狠毒的赌注。
他已经疯了。
被二十万的羞辱和千万人的嘲笑,逼疯了。
说完,他立刻在自己的直播间喊道:“家人们!去我的粉丝群,把这个战书发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今晚九点,我要为玄门正道,清理门户!”
一瞬间,他的粉丝群,各大社交平台,都炸开了锅。
【惊爆!龙虎山天师传人约战新晋网红主播,赌上职业生涯!】
【真假大师生死局,今晚九点,揭秘神棍的真面目!】
平台的运营部门,第一时间就嗅到了流量的味道。
他们非但没有阻止,反而火上浇油。
一条全新的,更加醒目的宣传横幅,取代了之前所有的广告,悬挂在平台的首页最顶端。
【道法对决!真假天师之战!今晚九点,‘龙虎山张道长’VS‘祖师奶奶’,败者退网!点击预约!】
一个红色的倒计时,在横幅上醒目地跳动着。
这一下,整个平台的用户,无论看不看直播,都被卷了进来。
数不清的游客,黑粉,好事者,疯狂涌入林玄一的直播间。
支持者和黑粉在弹幕区疯狂对骂,将屏幕刷成了一片无法阅读的白光。
【敢不敢接?不敢接就滚出直播界】
【肯定是剧本,现在骑虎难下了吧?看你怎么收场】
【主播快下播吧,别理这个疯子】
【就是,奶奶的本事需要向这种人证明吗?他不配!】
林玄一始终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仿佛那不是针对她的谩骂与攻击,而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选择无视,或者直接下播时。
一条弹幕,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顶着张道长粉丝牌的人发的。
【我们张天师乃天一道龙虎山正统传人,岂容你这等妖言惑众之辈,玷污龙虎山门楣!】
天一道。
龙虎山。
林玄一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那是一种极淡,却又极冷的,冰封千里的变化。
她抬起了手。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她在屏幕下方的输入框里,敲下了四个字。
系统判定为主播发言,那条弹幕被加粗,放大,出现在了所有弹幕的最顶层。
【祖师奶奶:九点,我接。】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愤怒的回应。
就是最简单的陈述。
然后,她看向镜头,吐出了下播前的最后一句话。
“九点,我回来。”
黑屏。
直播间信号被瞬间切断。
留下的,是一个天文数字般的预约人数,和一个彻底沸腾的互联网。
晚上八点五十分。
距离pK开始,还有十分钟。
整个直播平台,几乎陷入了停滞。所有的流量都被导向了同一个地方。
两个直播间的预约人数,双双突破了一千五百万。
九点整。
分毫不差。
两个黑屏的直播间,同时亮起。
整个屏幕一分为二,pK模式自动开启。
左边。
是张道长。
他身后的绿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布置考究的静室。黄花梨木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各种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法器,铜钱剑,八卦镜,三清铃,一应俱全。
他自己换了一身更华丽的藏蓝色道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他盘腿坐在一张蒲团上,面前摆着一张矮几,几上香炉青烟袅袅,符纸朱砂一应俱全。
他闭着眼,单手掐着一个法印,宝相庄严,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右边。
是林玄一。
依旧是那间空无一物的出租屋。依旧是那面白得刺眼的墙。
她甚至没有换衣服,还是那件朴素的白色棉布长衫。她也没有任何道具,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张硬木椅子上。
左边是人间富贵,仙气缭绕。
右边是家徒四壁,朴实无华。
这场pK,从画面上来看,高下立判。
【这还用比吗?看行头就知道谁是专业的了。】
【右边这个也太寒酸了吧?道具都舍不得买?
【输定了,我已经准备好看她哭着道歉了。
【左边那个装模作样的,看着就假,我还是信祖师奶奶!
pK的倒计时,正式开始。
张道长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和势在必得的傲慢。
他看着对面的林玄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小姑娘,既然是道法比试,自然要有规矩。”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全平台。
“我们不比刷礼物,那是凡夫俗子的玩意儿。”
“今晚,我们比三场。”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场,我们比识人之术。我会随机在我的粉丝里抽取一位,蒙上他的眼,让他写下一个他亲人的生辰八字。你我隔着屏幕,算出此人的性别,年龄,以及与粉丝的关系。”
“第二场,我们比寻物之法。我同样会随机抽取一位粉丝,让他将一件常用之物藏在家中一角。你我用法,指出此物的位置。”
“第三场,”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阴狠,“我们比驱邪之能。我会请上一位特殊的朋友,你我各显神通,看谁能,请走他!”
话音落下,满场哗然。
这些项目,听起来玄之又玄,完全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范畴。
在所有人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张道长看着林玄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他就是要用这种阳谋,逼死她。
无论她答应还是不答应,她都输了。
答应了做不到,是骗子。
不答应,是心虚,还是骗子。
他就是要让她,在千万人面前,颜面扫地,身败名裂。
然而,林玄一只是静静地听完。
在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眸子里,映着张道长那张扭曲而得意的脸。
她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
“太慢。”
张道长一愣:“什么?”
林玄一抬起眼,目光穿透屏幕,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三场,太慢。”
“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