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殿内·池影初现
新的星光路径并不长,凌无影四人只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
狭窄的回廊尽头,连接着一座宏伟、空旷的圆形殿堂。殿堂的穹顶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流动的、真实的星河投影,亿万星辰闪烁明灭,缓缓旋转,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宇宙直接搬到了头顶。大殿的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的星光,行走其上,如同漫步于星空之间。
殿堂的四周墙壁,则是密密麻麻、高不见顶的星辰轨迹刻痕与上古符文,有些是观测记录,有些是法则推演,还有些像是随手的笔记或感悟,共同构成了一个浩瀚无边的知识宝库。空气中弥漫着时光沉淀的智慧气息,以及淡淡的、与星髓同源但更加悠远的星辰本源韵味。
这里便是“观星殿”,星眷者们观测星海、体悟大道、记录知识的圣地遗迹。
然而,最吸引四人目光的,是大殿中央。
那里并非空旷,而是悬浮着一面直径超过十丈的巨大圆形水镜。镜面并非实体水波,而是由最纯净的星光与空间法则凝聚而成,平滑如鉴。此刻,镜面之上,正清晰地映照出另一片空间的景象——正是李戮意识空间内,那场与心魔之影的生死搏杀!
他们能看到李戮那半透明的、挣扎的神魂虚影,能看到那枚光芒流转、悬于其上的星钥,更能看到那个由噬星魔气凝聚、面目狰狞的黑色心魔之影,正疯狂地撕咬着李戮神魂外层的混沌星璇!
景象无声,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张力。
“李师兄……”云芷紧握玉笛,指节发白,恨不得能将自己的音律之力穿透这镜面。
蓝灵儿更是脸色苍白,她能“看”到李戮神魂中那代表生机的灵光在魔气的侵蚀下明灭不定,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
焚狱紫瞳死死锁定镜面中那黑色心魔,周身龙威隐现,似乎随时可能爆发,却又无处着力。
凌无影相对最为冷静,但他的眼神也锐利如剑,仔细分析着镜面中的每一个细节:“他在用混沌星璇消磨魔气,但魔气源自他自身,源源不绝,此消彼长,僵持下去,对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神魂负担太大。必须找到破局关键。”
镜面中,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李戮的神魂虚影,在那微弱却坚韧的本源道韵支撑下,勉强维持着混沌星璇的运转。星光与混沌气流旋转,如同一个磨盘,不断将扑上来的黑色魔气绞碎、稀释。但每绞碎一缕魔气,心魔之影便嘶吼一声,从李戮神魂更深处的“裂痕”中抽取更多的魔气补充,甚至变得更加强大、凝实。那心魔之影仿佛就是李戮自身对毁灭、吞噬、恐惧等负面情绪的无限放大与具现,只要他神魂有隙,心魔便生生不息。
星钥的光芒持续洒落,稳定着李戮神魂的核心,并传递着古老的意志,却似乎无法直接介入这纯粹属于李戮自身的“道争”。
“放弃吧……你我本是一体……”心魔之影发出蛊惑的嘶鸣,声音直接震荡在李戮的神魂核心,“混沌本就包含毁灭,吞噬亦是进化!为何抗拒?接纳我,你便完整,你将拥有吞噬星辰的力量!修复金丹?何须星髓?吞噬眼前的一切,包括外面那几个同伴,他们的血肉神魂,便是最好的补品!”
恶念如毒蛇,钻进意识最深处。
李戮的神魂虚影剧烈震颤,那点本源的灵光摇曳,混沌星璇的运转都出现了一丝紊乱。心魔之影抓住机会,猛地撕开星璇一角,漆黑的魔爪直掏神魂核心!
就在这危急关头——
镜面景象中,李戮神魂虚影的胸口,那黯淡的金丹虚影内,那丝微弱的混沌光华,忽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直悬浮在上方、似乎只是“旁观”和“稳定”的星钥,其钥身上那些星辰纹路,骤然间光华大盛!而且,这光华不再仅仅是湛蓝星光,竟隐隐染上了一丝李戮金丹中透出的混沌色泽!
仿佛星钥与李戮那微弱的混沌本源道韵,在极致的压力下,产生了更深层次的共鸣与……交融!
“以星为引,定混沌之序!”一个模糊却异常坚定的意念,从李戮神魂深处爆发出来,不再是本能认知,而是半清醒的决断!
随着这意念,星钥猛地向下一沉,竟然直接嵌入了李戮神魂虚影胸口那金丹虚影的中央裂痕处!钥身光芒与混沌光华瞬间水乳交融!
嗡——!
整个意识空间剧烈震动!
那原本只是被动旋转、消磨魔气的混沌星璇,结构陡然发生变化!在星钥“嵌入”的位置,形成了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稳定的“核心锚点”!星璇的旋转不再是松散的能量对流,而是有了明确的“轴心”和“目的”!
星光与混沌气流的运转轨迹变得玄奥莫测,带着一种……炼化与重构的意味!不再是简单地将魔气绞碎稀释,而是开始主动将魔气卷入星璇深处,在星光(秩序)与混沌(本源)的双重作用下,强行将魔气中那股纯粹的“吞噬毁灭”意志剥离、打散,将其还原成最原始的、无属性的混沌能量碎片,然后再被星璇吸收、转化,成为壮大星璇本身、乃至修补李戮神魂与金丹虚影的养分!
“不!这不可能!你怎么能……转化我?!”心魔之影发出惊恐的尖叫,它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不再是无根之木,反而在成为对方的资粮!它疯狂挣扎,想要脱离星璇的吸力,但星钥作为“轴心”提供的稳定锚定力,让星璇的吸扯之力大增。
李戮的神魂虚影,虽然依旧模糊痛苦,但那双紧闭的“眼睛”位置,似乎有光芒在凝聚。他以一种近乎自残的决绝,引导着星璇,不仅炼化外部的魔气,甚至主动将神魂中那些被魔气侵蚀最深的“裂痕”区域,也一并卷入星璇之中!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且危险的过程,如同刮骨疗毒。但李戮的意识深处,那股明悟越发清晰:混沌星神道,不是将“不好”的部分割掉,而是要将一切纳入自身的体系,重新定义其“位置”与“作用”。魔念的“吞噬”,若加以引导、限制、转化为推动自身演化的“动力”而非“目的”,又何尝不是一种力量?
观星殿内,镜面景象的变幻让四人心惊肉跳。他们看到李戮的神魂虚影在星璇中不断扭曲、重组,时而光芒大盛,时而魔气滔天,那心魔之影则被一点点撕碎、炼化、吸收。整个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和凶险。
“他在……吞噬心魔?”焚狱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转化,是融合。”凌无影眼中精光闪烁,“他在践行自己的道。凶险万分,但若成功……”
云芷的笛音不自觉地变得激昂而充满韧性,仿佛在为镜中那个挣扎的灵魂伴奏。蓝灵儿屏住呼吸,全部的生机感知都投注在镜面上,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镜面中的景象终于逐渐平息。
心魔之影已经消失无踪。
混沌星璇缓缓停止旋转,星光与混沌气流平静下来,形成了一个更加凝实、内外分明、核心处镶嵌着星钥虚影的奇异光团。这光团,既像是新的神魂核心,又像是金丹的雏形,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是单纯的混沌或星辰,而是一种混沌为基、星辰为序、带着一种经历过磨砺后更加坚韧沉稳的独特道韵。
李戮的神魂虚影变得清晰了一些,虽然依旧透明虚弱,但那种随时可能溃散的感觉已经消失。他“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深邃如星空、却又带着一丝混沌初开般苍茫的眼睛。
意识空间的试炼,他挺过来了。不仅暂时压制了魔念,更在生死关头,借助星钥与自身本源道韵的共鸣,对混沌星神道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与实践,初步完成了“魔念转化”,稳住了神魂,甚至为破碎的金丹重塑了一个临时的、更高级的“框架”。
然而,代价也是巨大的。他的神魂极度疲惫,那新成的光团虽然稳定,但远未充实,需要海量的能量和漫长时间来温养恢复。而且,心魔并未被彻底消灭,只是被转化、约束,成为了他力量的一部分,却也留下了隐患——那道魔念的“印记”依然存在,如同光团深处一道细微的暗痕,需要他时刻以坚定的道心去驾驭。
就在这时,观星殿内,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四人凝视镜面的心神:
“核心试炼者,‘溯源问道’通过。表现评价:卓越(融合星钥共鸣,初步实践混沌衍化)。授予‘临时星眷印记’及‘星髓源池’坐标指引。”
镜面中的景象消散,重新化为平静的星光水面。紧接着,一点璀璨的星光从镜面中飞出,一分为五:四点较小的星光分别飞向凌无影、焚狱、云芷、蓝灵儿,没入他们的眉心,形成一个极其微小的、如星辰般的淡银色光点。这正是“临时星眷印记”,能让他们在一定范围内感应彼此,并获得部分遗迹的非敌视识别。
最大、最亮的那点星光,则直接穿过空间,没入了镜面深处——显然,是传递给了刚刚完成试炼的李戮。
与此同时,大殿中央的镜面再次泛起涟漪,景象变幻。不再是李戮的意识空间,而是一片极其复杂、立体的星图。星图快速放大、定位,最终锁定在一片被标注为“烬墟星域·隐伏带”的模糊区域。区域内,无数星尘与空间褶皱间,一个微弱却无比纯净的银蓝色光点被高亮显示,旁边浮现出古老的星眷文字,经过印记翻译,其意为:【未命名星髓源池(新生期),坐标(星轨参数)……警告:源池处于自然隐匿状态,需特定频率的星辰共鸣(由星钥或高阶星眷者引导)方可开启入口。源池能量层级:极高。潜在风险:未知。】
星髓源池的坐标,终于到手!
然而,还没等四人松一口气,那冰冷的机械音说出了最后的话语,内容却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星眷遗族观测站‘巡星者七号’,核心指令最终条:若遇具备‘星主权柄潜质’且通过核心试炼者,在授予源池坐标同时,需传达‘最终守望协议’——”
“烬墟星域深处,噬星魔念主体封印(‘熔核之心’为次级泄露点)已进入周期性活跃末期。根据上古推演,若无新的‘星主权柄’诞生并主导‘周天星辰大阵’重启,魔念主体将在三千至五千星年内突破最终封印,吞噬本星域,并辐射周边。”
“获取星髓源池,修复己身,仅是开始。继承星钥者,肩负引导‘星火’之责。望后来者,莫忘星辰守望之誓,寻回散落的星主权柄碎片,重聚星神辉光,再镇魔劫。”
“此讯息传达完毕。观测站能源即将枯竭。守护傀儡将进入永久静默。愿星光……指引你们……”
机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消失。
大殿穹顶的星河投影光芒也暗淡了几分,四周墙壁上的符文光华逐渐熄灭。那三具守护在回廊外的星眷傀儡,其内部的幽蓝光芒彻底黯淡,如同三尊精美的金属雕塑,再无半点生机。
整个观星殿,陷入一片更加深沉的寂静。只有那面星光水镜,还在微微散发着光芒,映照着拿到坐标、却心情无比沉重的四人。
他们得到了希望的坐标,却也接下了一个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古老使命——关乎一片广袤星域、甚至更深远未来的存亡。而这一切的关键,似乎都系于此刻仍在意识空间沉睡、刚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李戮身上。
凌无影看着镜面上那个银蓝色的光点坐标,又看向镜面深处(仿佛能看见李戮所在),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先救李戮,取得星髓。其他的……路要一步一步走。”
焚狱揉了揉眉心,紫瞳中闪过一丝复杂:“我就知道,跟这小子扯上关系,准没简单事。”
云芷和蓝灵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意。无论前路如何,他们早已是同舟共济的伙伴。
就在这时,那面星光水镜再次波动,一个虚弱却清晰了许多的气息,从镜面连接的彼端传来。
李戮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却无比清晰地响彻在观星殿中:
“我……没事了。坐标……我收到了。我们……去星髓源池。”
镜映魂战斗心魔,星钥交融定璇轴。
魔念转化留暗痕,道基重塑光团浮。
源池坐标终入手,沉重使命亦相嘱。
星海存亡系一身,前路漫漫刚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