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蔓杀局xxIx:摇篮之门》
守墓人掌间的星光符号璀璨到极致,仿佛将整个观测回廊的核心都压缩其中。那并非单纯的能量聚合,而是由无数细密的、流淌着法则碎片的古老符文构成,其复杂程度远超李戮所见过的任何阵法或科技造物。
符号成型的刹那,守墓人身后那巨大的“万象之眼”猛然一滞,其中轮转的星系生灭景象骤然定格,随即,所有的星光如同受到召唤,化作亿万道纤细的光流,汇入那符号之中!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宇宙初开第一声心跳般的低沉震鸣,席卷了整个核心区域。“雨燕号”剧烈震颤,即便处于信息洪流之中,也仿佛随时会被这蕴含无上伟力的震波解体。
守墓人那朦胧的身影在澎湃的能量灌注下,变得略微清晰了一瞬——李戮似乎看到了一位面容古拙、眼眸中承载着无数星骸与文明余烬的老者虚影,但那影像一闪而逝,重新被光晕笼罩。
“以守望者最后之名义……”
“以万象之眼积蓄之权柄……”
“开启吧……通往‘摇篮’之径!”
守墓人双臂缓缓前推,那凝聚了浩瀚星光的符号,脱离了它的“掌心”,缓缓飘向虚空中的某一点。
符号所过之处,稳固的(相对而言)信息回廊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剧烈的波纹。波纹中心,空间开始向内坍缩、扭曲,并非形成黑洞般的毁灭奇点,而是构建出了一条……通道的雏形。
这条通道与之前经历的任何空间跳跃点都截然不同。它没有明确的光影和边界,更像是一段被强行“剪裁”和“缝合”出来的现实。通道内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非色”,仿佛所有颜色和概念在那里都失去了意义,只有一片不断变幻形态的、抽象的几何结构在流动、重组。通道的尽头,是一片深邃的、连“万象之眼”的光芒都无法完全照亮的黑暗,黑暗中,隐约传来一种低沉的、仿佛亿万生灵同步呼吸、又仿佛某种巨大机械永恒运转的……脉动。
那就是“摇篮”的入口!仅仅是其散发出的气息,就让李戮体内的混沌平衡之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反应,既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强烈排斥与危机感,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游子归乡般的奇异牵引!
“路径只能维持极短时间。”守墓人的意念明显变得虚弱了许多,身影也黯淡了几分,“一旦进入,再无回头之路。‘摇篮’内部的规则……是独立的,甚至可能……是扭曲的。守望者的记录在那里也会失效。一切……靠你们自己了。”
它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雨燕号”,扫过船内的四人,那意念中带着最后的告诫与一丝微不可察的期盼:
“记住,‘钥匙’的意义,在于开启,更在于……抉择。平衡……存乎一心……”
话音落下,那星光符号彻底融入了通道入口,将其彻底稳固下来。通道内部那抽象的几何流动变得更加急促,仿佛在催促。
“我们走!”李戮没有任何犹豫,沉声下令。
蓝曦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推动操纵杆。“雨燕号”引擎发出低吼,船体上那些活体藤蔓仿佛也感知到前方无法想象的存在,光芒内敛,紧紧依附在装甲之上。
飞船缓缓加速,向着那条非色、抽象的通道入口,义无反顾地驶去。
就在船头即将触及通道入口的瞬间——
异变陡生!
观测回廊外围,那原本被隔绝的能量光幕,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般,猛地炸裂开来!一道漆黑、尖锐、散发着极致分解与毁灭气息的舰影,如同撕裂猎物的獠牙,蛮横地撞入了核心区域!
是那艘一直追踪他们的“收割者”黑色战舰!它竟然找到了这里,并且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突破了守墓人设下的屏障!
“侦测到高威胁目标!它冲我们来了!”蓝曦尖叫,屏幕上代表黑色战舰的信号如同死亡的阴影急速放大!
那黑色战舰的复眼传感器死死锁定“雨燕号”,舰首那巨大的分解炮口已然亮起惨白的光芒,蓄势待发!它显然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钥匙”进入“摇篮”!
“来不及完全进入了!”老莫格骇然失色。
前有未卜的“摇篮”通道,后有致命的追兵炮火!他们被夹在了中间!
千钧一发之际,李戮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将双手再次按在船体内部,将体内所有的混沌平衡之力,连同那枚薇尔丹蒂给予的、一直未曾动用的翡翠叶子中蕴含的世界树本源生命力,毫无保留地引爆!
不是为了防御,也不是为了攻击!
而是……助推!
“放弃所有规避!引擎超载!最大功率!冲进去!”他嘶声怒吼!
轰!!!
“雨燕号”尾部喷射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幽蓝、翠绿以及一丝世界树金色光辉的狂暴能量流!巨大的过载让飞船结构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但也赋予了它一瞬间突破极限的速度!
飞船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掷出,化作一道扭曲的光梭,抢在黑色战舰主炮发射前的亿万分之一秒,猛地扎进了那条非色的、抽象的“摇篮”通道!
几乎就在飞船尾部没入通道的同一瞬间,黑色战舰那惨白色的分解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斩过通道入口所在的空间!
然而,那足以湮灭星辰的攻击,落在扭曲的通道入口上,却仿佛泥牛入海,只是让入口的几何结构剧烈波动了一下,并未能将其摧毁,也未能触及已经进入通道的“雨燕号”。
黑色战舰在通道外骤然停下,复眼传感器疯狂闪烁,似乎无法理解也无法闯入这条被特殊规则保护的路径。它如同被困在玻璃外的野兽,只能发出无声的咆哮。
而观测回廊核心,守墓人那朦胧的身影在发出最后一击后,已然变得近乎透明。它望着那缓缓恢复平静、但依旧存在的通道入口,又看了看那徒劳无功的黑色战舰,意念中传递出最后一丝微弱的波动,带着无尽的疲惫与一丝释然:
“种子……已播下……”
“最后的‘变量’……交由……未来了……”
“守望……终局……”
它的身影,连同那巨大的“万象之眼”,开始如同风中沙尘般,缓缓消散,最终化作了无数流淌的、失去活性的基础信息流,重新汇入观测回廊那无尽的洪流之中。
最后的守望者,履行了它最后的职责,归于沉寂。
……
“雨燕号”内部。
天旋地转,感官剥离,规则混乱。
进入通道的瞬间,所有的物理常数似乎都失效了。时间时而无限拉长,时而瞬间凝固。空间在不断地折叠、拉伸、扭曲。飞船仿佛不再是一个整体,每一个零件、每一个分子都在被不同的力量撕扯、重组。
李戮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混沌平衡之力在体内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运转,不再是简单的旋转,而是试图去理解、去适应、去平衡这通道内完全陌生的、甚至互相矛盾的“规则碎片”。
蓝曦、老莫格、深蓝早已在巨大的规则冲击下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所有的混乱与撕扯感骤然消失。
“雨燕号”猛地从通道另一端被“吐”了出来,如同被海浪冲上沙滩的贝壳,翻滚着,最终重重地砸落在某种……实体之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滑行了一段距离后,终于停了下来。
船舱内警报声凄厉地响着,到处是电火花和泄露的冷却液蒸汽。
李戮咳着血,艰难地抬起头,透过布满裂纹的主舷窗,望向窗外。
那一刻,他瞳孔骤缩,呼吸几乎停止。
窗外,没有星空,没有大地,没有他想象中任何可能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法用任何已知语言描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