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悦,我给过你三次机会,是你自己一次次浪费掉的。”红星闪闪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蹄边的暗影仿佛随着他的话语愈发浓重。
他忽然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邪笑:“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哥哥闪耀盔甲,还有那个藏起来了的的秘密基地,现在估计已经被攻破了吧?”他刻意拖长了语调,像是在欣赏紫悦骤变的脸色,“毕竟是里应外合,就算再坚固的防线,也撑不了太久的,你说呢?”
“你……!”紫悦心头猛地一沉,像是被巨石砸中。她猛地抬头,不顾身上魔法压制带来的剧痛,硬生生扛住红星闪闪释放的暗能量冲击,紫色的鬃毛因愤怒与焦急而炸开,“你卑鄙!”
“桀桀桀桀——”红星闪闪发出一阵尖锐的怪笑,那笑声像是指甲刮过玻璃般刺耳,“拜托,我可是反派啊。”他摊开蹄子,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戏谑,“打压主角、耍些阴谋诡计、搞点里应外合……这些不都是反派的标配吗?不然,怎么配得上你们这些‘正义使者’的衬托呢?”
他向前逼近一步,暗影在他身后扭曲成狰狞的形状:“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紫悦。这游戏,从你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的时候里的那一刻起,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
另一边,前皇家护卫团的临时聚集地早已成了人间炼狱。断裂的长矛歪插在焦黑的瓦砾里,被烧得蜷曲的盾牌散落在地,还冒着丝丝青烟。冲天的大火正贪婪地舔舐着残存的木梁,发出“噼啪”的脆响,将半边天都染成了橘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味,皇家护卫最后的有生力量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前腿被打断,正痛苦地呜咽;有的被粗麻绳捆住,耷拉着脑袋,眼神空洞;还有的已经没了声息,蹄边凝着黑褐色的血渍。
闪耀盔甲趴在一片滚烫的碎石上,银白的鬃毛被血痂黏成一绺一绺,混着尘土贴在汗湿的脖颈上。他的左前腿不自然地扭曲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淌血,染红了身下的地面。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脖颈艰难地向上昂着,浑浊的蓝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那匹小马,喉结剧烈滚动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为……为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为什么你要背叛公主?背叛我……回答我呀!”
小王站在他面前,灰黑色的鬃毛有些凌乱,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此刻没有半分表情,只有眼底藏不住的复杂。他的蹄子下意识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沙哑:“很抱歉,队长。”他微微垂下眼睑,避开闪耀盔甲的目光,“我从来没有背叛过谁,只是……选择了自己内心真正想走的路而已。”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趴在地上的闪耀盔甲,语气里难得地透出一丝怅然:“队长,我感恩你。从加入护卫队那天起,我就一直跟在你身后——你教我握矛的姿势,教我在巡逻时留意暗处的阴影,甚至在我第一次犯错被副队长训斥时,是你替我挡了下来。在我眼里,你确实是个非常好的老大。”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闪耀盔甲猛地嘶吼起来,声音凄厉得像是受伤的野兽。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胸口的伤口被牵扯,疼得他眼前一黑,却还是拼尽全力向上拱。可身后的两匹小马立刻死死按住他的脊背,粗糙的蹄子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将他狠狠摁回地上。碎石摩擦着他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小王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裹着太多的沉重,像是压了千斤石头。“队长,就像首领说的那样,”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这个世界太黑暗了,总得有小马站出来,把它敲碎。”
他向前走了半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闪耀盔甲,眼神里渐渐浮出一丝嘲讽,却又很快被更深的痛苦淹没:“我最后再叫你一声队长。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关系户罢了。”
“整个皇家护卫队,谁不知道你与音韵公主关系匪浅?谁不知道日月公主把你当心腹重用?那些权贵富商见了你,哪个不是点头哈腰,恨不得把家底都捧到你面前?”小王的声音开始发颤,不是害怕,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但我不一样!”他猛地提高了音量,脖颈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我只是一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民小马!我爹是工厂里的杂工,我娘早早就没了,我们家穷得连过冬的煤都买不起!”
“刚加入护卫队的时候,我也年轻,也傻。”小王的眼神飘向远处燃烧的废墟,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穿着崭新的制服,站在坎特洛特的城墙下,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光荣的马。我感恩公主,崇拜公主,觉得只要我拼命干活,总有一天能让我爹过上好日子……”
他顿了顿,猛地攥紧了蹄子,指缝里几乎要挤出血来:“但是我错了!错得离谱!”
“我的父亲……”小王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他是一匹多勇敢的小马啊。他一辈子没跟谁红过脸,可他总跟我说,‘儿子,你要做个有用的马,不能让人欺负了去’。他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每天天不亮就去工厂,天黑透了才回来,背上的皮被机器磨破了一层又一层,却从来舍不得买一瓶药膏。”
“他总说,‘等你娶了媳妇,我就不干了,在家给你们带孩子’。”小王的眼眶红了,晶莹的泪珠在里面打着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他还说,‘宇宙公主殿下会保佑你的,我的孩子。你成了皇家护卫,我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你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拔高了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愤怒:“可工厂的活越来越重!以前是天亮上工,天黑收工,后来变成了半夜就得起来,直到后半夜才能歇脚!薪水呢?越来越少!少到连买口粮都不够!到最后,干脆就拖着不发!”
“我爹去找工头理论,工头把他推搡出来,骂他‘老东西,不想干就滚蛋’!”小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寒风中的落叶,“他那么好强的一匹马,为了我,忍了!他说,‘再等等,等发了工钱,就给你买块好料子做件新衣服’……”
“可我等来了什么?”小王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闪耀盔甲,通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要喷出火来,“我等来了他的死讯!”
“他们说,我爹是下班的时候喝醉了,自己跌进下水道摔死的!”小王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全是悲凉和疯狂,“喝醉了?我爹他根本不喝酒!他连最便宜的麦酒都舍不得买!为了多攒一分钱给我盖房子娶媳妇,他早在我小时候就把烟和酒全戒了!他口袋里永远只有几个铜板,那是他省下来,想等我回家时给我买糖吃的,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糖了,觉得糖甜甜的,我现在长大了,但他依然会为我买的,还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口味,芒果味。”
“我当时正在坎特洛特巡逻,接到消息的时候,腿都软了。”小王的声音开始发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我疯了一样请假赶回家乡,找到法官,跪在地上求他,我说‘大人,我爹不喝酒,他不可能是喝醉摔死的!求您查查!’”
他的蹄子因为用力回忆而深深掐进了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你知道那个穿着体面法袍的老家伙说什么吗?他眼皮都没抬,冷冰冰地说‘证据确凿,就是意外死亡’!我求他让我看看我爹的尸体,哪怕只是最后一眼……他却说‘尸体已经火化了,按规矩处理的’!”
“规矩?”小王猛地嘶吼起来,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那是我爹!是把我养大的爹!他们连让我见最后一面都不肯!”
“我把自己攒了半年的俸禄全拿出来,塞到那些调查的警员和法官口袋里。”小王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给他们磕头,求他们再查查,我说‘我爹不能白死’……”
他的身体晃了晃,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刻骨的恨:“可他们收钱的时候,笑得像弥勒佛,说‘放心,一定给你查清楚’。钱一进他们口袋,转头就变了脸!我再去找他们,他们就叫人把我打出来,骂我‘不知好歹的穷小子’!”
小王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通红的眼睛死死锁住闪耀盔甲,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他们肯定拿了更大的好处——是工厂的老板给的,对不对?那个靠着压榨我们血汗钱发家,却能在公主面前点头哈腰的混蛋!”
大火还在燃烧,映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的,,和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
“那时候我就在想,”小王的声音发紧,指节攥得发白,蹄尖几乎要嵌进地里,“既然这些混蛋能这样一手遮天,那我就去皇宫!我是皇家护卫,巡逻时总能远远望见塞拉斯蒂亚公主殿下的马车,总能在庆典上瞥见她的身影。我想跪在她面前,把那些人的贪婪、那些人的草菅马命全说出来——我爹不能白死,那些被压榨的小马也不能永远憋着!”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当时真的看到了希望,可那点光很快就被浓重的阴翳吞没。“可我还没走到坎特洛特的城门,就在城郊的树林里被拦住了。”他喉结滚了滚,声音里泛起铁锈般的涩味,“一群蒙着脸的小马,手里攥着铁棍和木棍,堵住了路。”
“我拔出了腰间的短剑——那是你亲手给我配的,队长。”小王的目光扫过闪耀盔甲腰间空荡荡的剑鞘,语气里带着点飘忽的怅然,“我跟他们拼,可他们人太多了,七八匹围上来打我一个。棍子像雨点似的落下来,砸在背上、腿上、头上……我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可我还是想爬起来,我想喊‘你们这群混蛋,我要去见公主’!”
“可他们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小王猛地抬高声音,像是又听见了那些污秽的谩骂,“他们一边打一边笑,说‘就你这样的穷酸样,也配去见公主?撒泡尿照照自己是谁!’‘一个破护卫还想翻天?安安分分领你的口粮等死不好吗?’”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里的血丝像是要炸开:“他们还骂我爹,说‘跟你那个老不死的爹一个德行,不知死活!还想告发我们老板?告诉你,就算是塞拉斯蒂亚公主,见了我们老板也得给三分薄面!你这种连饭都快吃不起的小子,也配进坎特洛特?’”
说到这儿,小王突然咧开嘴,露出了嘴里大半的铁假牙。那些冰冷的金属泛着寒光,和他血肉模糊的牙龈连在一起,看着触目惊心。“他们用铁棍撬我的嘴,”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生理性的恐惧,“一下一下,把我的牙全敲碎了。他们说‘让你嘴硬,让你想告状,以后连哭都漏风’……”
他伸出蹄子,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些铁牙,像是在触碰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疤:“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们打碎的不只是我的牙,还有我骨头里最后一点念想。我对公主的崇拜,对这个世界的指望,全被他们这顿打敲碎了,碎得跟我嘴里的牙碴子一样。”
闪耀盔甲趴在地上,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他想起以前训练时,小王总捂着嘴笑,说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磕掉了牙。那时候他还拍着小王的肩膀打趣“下次当心点”,可他从没想过,那笑容背后藏着这样的疼。他的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小王通红的眼睛,里面翻涌着他从未见过的绝望。
“我以为自己要死在那片树林里了。”小王的声音轻了下来,像是在说一个遥远的梦,“浑身都是血,躺在冰冷的泥地里,连动一下都疼。意识模糊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
他的眼神里突然泛起一丝光亮,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光:“他就像一道劈开黑暗的光,那么强大,那么……完美。他没说一句话,只是挥了挥蹄子,那些蒙面的混蛋就全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他蹲下来,看着浑身是血的我,声音很低,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我心上。”小王的语速慢了下来,一字一句都带着虔诚,“他问我,‘为什么会被他们下死手?’我把我爹的事、他们的事全说了,说得语无伦次,眼泪混着血往下淌。”
“他听完,问我,‘想不想复仇?’”小王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燃起了火焰,“我说,‘想!我做梦都想把那些杂碎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尝尝我爹受过的苦,让他们死得比谁都惨!’”
“他就向我伸出了蹄子。”小王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迷醉的坚定,“他说,‘加入我们吧。这个世界太黑暗了,黑暗到讲道理没用,讲规矩没用。必须有小马站出来,用他们听得懂的方式打碎这一切——暴力,才是那些虫子唯一能听懂的语言。’”
他顿了顿,看向远处燃烧的废墟,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救我的只是首领的一道分身。可那就够了,那道红色的身影,那句话,成了我活下去的理由。”
“我有了新的信仰。”小王的目光重新落回闪耀盔甲身上,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剩一种释然的平静,“我会为这个信仰,流干最后一滴血。”
周围的大火渐渐小了些,只剩下噼啪的余烬声。闪耀盔甲趴在地上,沉默了许久,久到小王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突然,他极其艰难地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像被水泡过的木头:“对不起。”
就三个字,却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小王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他看着闪耀盔甲汗湿的鬃毛,看着他身上纵横的伤口,那双总是带着威严的蓝眼睛此刻盛满了疲惫与愧疚。
过了一会儿,小王突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带着点无奈,却没有了之前的戾气:“当然了,我不会怪你。”他摆了摆蹄子,语气里甚至带了点以前的熟稔,“这事儿跟你没关系。队长的为人,我们这些跟着你的小马最清楚——巡逻时总把暖和的披风让给新来的,会为受伤的兄弟争取补贴,就算是对街边的乞丐,也会多给几个铜板。”
“不然,”他看了一眼周围被捆住的护卫,“皇家护卫都被解散了,这些弟兄也不会还跟着你拼命。你确实是个好老大。”
他向后退了半步,对着身后的小马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松开按住闪耀盔甲的蹄子。“我救了你,就当还了这么多年受到你照顾的恩情,从此以后我们两清了。”小王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算是还了当年你替我挡的那顿骂。现在,我不欠你什么了。”
说完,他转过身,朝着火光最暗的地方走去。灰黑色的鬃毛在风中晃了晃,背影决绝,没有再回头。
而闪耀盔甲也被铐上手铐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