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无数裹挟着腐蚀死气的血色藤蔓即将触及柳氏后背衣物的千钧一发之际,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突然,一阵轻微的嗡嗡声响起,如同晨钟暮鼓,悠远而又空灵。
紧接着,一道柔和、澄澈、却蕴含着不可思议坚韧力量的金色光芒,毫无征兆地自水榭残破屋顶的正上方绽放开来。
这道金光宛如初升的朝阳,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以一种无法阻挡的姿态骤然亮起!
它并不刺目,反而散发着一种温煦的暖意,仿佛能够抚平世间一切的褶皱和伤痕。
这道金光纯净无暇,宛如雪山之巅融化的第一捧雪水,清澈透明,没有丝毫杂质;又似佛祖座下悄然绽放的圣洁金莲,庄重而典雅,散发着令人心醉神迷的气息。
光芒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无声无息,却带着沛然莫御的净化之力。它所过之处,那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彼岸甜香瞬间被驱散,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而那刺骨锥心的滔天杀意,也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如同冰雪遇到烈日,迅速消融。
这片原本被妖异红光与绝望死气笼罩的废墟,刹那间被这温暖而神圣的光辉照亮,所有的黑暗和阴霾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断壁残垣的阴影被柔和的光芒缓缓驱散,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龟裂的淤泥、疯长的妖花、扭曲的藤蔓,这些原本让人感到恐惧和恶心的东西,此刻都在金光的照耀下变得纤毫毕现。
然而,这种清晰并不是让人感到舒适的,反而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那无数狂暴地刺向柳氏母子的血色藤蔓,在金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狰狞。它们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不顾一切地冲向那看似柔和流淌的金光。
就在藤蔓尖端触及金光的一刹那,“嗤嗤嗤——”一连串密集的轻响骤然爆开!这声音仿佛是某种力量在与邪恶的藤蔓进行激烈的对抗。随着轻响的爆发,藤蔓尖端触及金光的地方,瞬间冒出大量焦黑的烟雾。
那充满腐蚀死气的藤蔓,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投入了熔炉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焦黑、碳化!原本坚韧的表皮在瞬间寸寸碎裂,化作飞灰,簌簌飘落。
而那些尚未触及金光的藤蔓,似乎也感受到了金光的威力,它们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燎到一样,疯狂地扭曲退缩,发出痛苦的嘶鸣。
金光并未停留,它如同拥有生命的羽毛,缓缓降落,最终轻盈地、无声地落在了水榭那几根仅存的、形同枯骨的栏杆之上。光芒如同退潮般向内收敛、凝聚。
光芒逐渐消散,一个身影如幻影般缓缓浮现。那是一个年轻的僧人,他的身影在光芒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身穿一件月白色的僧衣,这件衣服虽然已经被洗得发白,甚至边缘有些磨损,但却异常洁净,仿佛没有沾染过一丝尘埃。僧衣的质地看起来很普通,但却给人一种质朴而又庄重的感觉。
僧人的身材高挑而挺拔,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棵青松矗立在绝壁之上,又似翠竹扎根于岩隙之中,透露出一种沉静和坚韧的气质。
他的右手紧握着一串古朴的乌木念珠,念珠的珠粒并不算大,但每一颗都圆润饱满,深沉的木质纹理中,隐隐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华,仿佛其中蕴藏着某种古老而恒定的力量。
然而,最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还是他那张面容。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界限、超越了凡尘烟火气的俊美,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降临尘世。他的肤色呈现出温润的白玉色,在周围妖异的红光和柔和的金光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被一层圣洁的光辉所笼罩。
他的眉毛形状如同远处山峦般舒展,宛如一幅水墨画中的远山含黛,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宁静致远的韵味。高挺的鼻梁和优美的唇线相互映衬,唇角微微上扬,仿佛是大自然赋予他的一抹微笑,带着对世间万物的悲悯与温和。
然而,所有这些都无法与他的眼睛相媲美。那是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睛,宛如被亿万年的冰雪反复淘洗过一般,没有丝毫杂质,恰似雪山圣湖般纯净。深邃的眼眸仿佛能够包容天地间的一切苦难与罪孽,但又纯净得如同不染一丝尘埃的明镜。
眼瞳呈现出温和的浅褐色,恰似初秋的暖阳透过琥珀般温润柔和。他的目光平和而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或恐惧,宛如平静的湖面,静静地投向下方那妖异绝伦的身影。在那目光的深处,蕴含着洞悉世事沧桑的通透,心怀无量众生的慈爱,以及一种试图理解一切、度化一切的澄澈智慧。
他的出现,就如同在无边的淤泥之中,毫无征兆地绽放出一朵不枝不蔓的净莲,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就在一瞬间,这片原本被血色妖花、幽冥死气以及绝望尖叫所充斥的空间,突然被一股完全不同的气息所强行侵入。这股气息与周围的环境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但却又无比珍贵。
仿佛是一股清泉涌入了一池死水,整个空间的氛围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空气似乎也变得更加清新凛冽,原本压抑的气氛瞬间被驱散了一些。
而云月公子那双原本流转着暗红幽紫妖光的瞳孔,在这股气息出现的瞬间,竟然骤然收缩,如同被针刺一般!她那万年冰封、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令其动容的绝艳脸庞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惊诧的表情。
然而,这种惊诧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一种凝重如山的忌惮所取代。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突兀出现在她面前的年轻僧人身上,正散发着一股与她源自幽冥、充满死寂与怨恨的本源之力截然相反的气息。
那是一种纯净、光明、充满生机的坚韧气息,宛如晨曦中的第一缕阳光,带着一种古老佛门的浩荡威严。这股气息与云月公子体内的力量形成了一种本能的、针锋相对的排斥与克制,仿佛两者之间存在着无法调和的矛盾。
更让她心头凛然的是,对方那看似柔和无力的金光,竟然如同春日暖阳下的积雪一般,迅速而彻底地消融着她饱含怨毒杀意、足以腐蚀精铁的彼岸花藤!这绝非寻常佛修所能为!
年轻僧人站在那里,宛如一座宁静的山岳,他单手立于胸前,拇指微扣中指,结了一个极其标准的佛门问讯之礼。他的动作舒展自然,仿佛每一个关节都经过了精心雕琢,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韵律感。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声音也如同幽谷深处,清冽的山泉潺潺流淌过光滑温润的玉石一般,温和、清越,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躁动灵魂的宁静力量:“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如同定音的磐石,在妖异的花浪声中稳稳落下,没有丝毫的波澜和犹豫。“云月施主,”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仿佛来自深山古刹的钟声,悠悠地在空气中回荡。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云月公子那张妖异绝伦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那是一张美得让人惊心动魄的脸,却也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邪气。
然而,他的眼神中并没有面对幽冥邪魔时应有的恐惧,也没有对那滔天杀意的厌恶。相反,他的眼中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大地承载万物的悲悯。那是一种对众生皆苦的深刻理解,一种对世间苦难的无尽同情。
他的视线微微偏移,落向水榭门口蜷缩成一团的柳氏和她怀中的婴儿。柳氏浑身颤抖着,满脸惊恐,怀中的婴儿则因为惊吓过度,原本响亮的哭声已经转为微弱的抽噎。那孩子是如此的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僧人看着这一幕,声音里的悲悯愈发深重,如同温暖的泉水包裹着冰冷的顽石。他缓缓说道:“稚子无辜,何苦再造杀孽?”这句话说得如此轻柔,却又如此有力,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雾,直达云月公子内心深处的痛苦。
微风拂过,卷起几片从枯萎藤蔓上脱落的焦黑碎屑,它们在空中打着旋儿,然后缓缓飘落。风也轻轻撩动着僧人月白色的僧袍下摆和几缕垂落额前的柔软黑发,让他看起来宛如仙人下凡,不食人间烟火。
他稳稳地站在那形同枯骨的栏杆上,仿佛与栏杆融为一体,身形稳如山岳,任凭周围的血色花海如何妖异地摇曳,散发着甜腻的死亡气息,都无法撼动他分毫。
云月公子身上散发出的幽冥威压,如同一座无形的冰山,在夜色中不断增长,其冰冷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然而,这股强大的威压,在僧人出现的瞬间,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沉凝冰冷。
僧人缓缓走来,他的步伐轻盈而稳健,仿佛每一步都踏在虚空之中。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平和的气息,与这充满妖异与杀机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僧人的目光落在云月公子身上时,那平和的目光仿佛拥有某种奇异的力量,轻易地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妖异与杀机,稳稳地落在了云月公子身上。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澄澈见底,宛如一泓清泉,清晰地映出了云月公子绝艳的容颜和她周身燃烧的幽冥之火,却没有丝毫波澜。
云月公子死死地盯着僧人那张圣洁得不似凡人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让她本能地感到极度不适。那是一双充满悲悯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世间万物的苦难与悲哀。
然而,在云月公子看来,这悲悯并非是对她的同情,而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是对她滔天恨意与无尽痛苦的彻底否定!这种感觉,比直接的敌视和恐惧更令她憎恶!
“秃驴!”这两个字仿佛是从她那冰冷的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带着丝丝寒意和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形状优美的唇瓣轻启,却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冰凌,让人不寒而栗。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弧度,但这弧度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只有深深的寒意和刻骨的恨意。那笑容如同一朵在寒风中颤抖的花朵,虽然美丽却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慈悲心肠?”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而短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痛了一下。这笑声在寂静的废墟中回荡,带着无尽的嘲讽和不屑,仿佛是对僧人所说的“慈悲心肠”的一种最直接的否定。
“你可知此地葬着谁?”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如同夜枭的嘶鸣,在这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格外突兀和惊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幽冥深处被挤压出来的一般,带着血淋淋的痛楚和滔天的怨毒,直直地刺向僧人的耳膜和心神。
“你脚下的每一寸泥土,都浸透了我娘亲的血泪!”她的声音颤抖着,仿佛能感受到那泥土中所蕴含的无尽哀伤和痛苦。“这污秽之所,是她魂梦所系,亦是她的葬身之地!”她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僧人的心上,让他无法回避。
她的双眸中,暗红与幽紫的光芒疯狂地旋转、燃烧着,仿佛是两团被激怒的火焰,几乎要破瞳而出。那光芒死死地盯着僧人,充满了仇恨和愤怒,让人不敢直视。
“用你那虚伪的佛光,去普度那个玷污我娘亲安息之地的贱婢和孽种?”她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其中蕴含的鄙夷和唾弃如同利箭一般,直直地射向面前的僧人。
“可笑!荒谬!”这最后的两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废墟中炸响,久久回荡。随着她饱含怨毒的控诉,周遭的血色彼岸花海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再次剧烈地翻涌起来!
更多的、更加粗壮狰狞的藤蔓从地下破土而出,它们如同无数条从地狱探出的毒蛇,在僧人脚下的金光屏障外疯狂地舞动、抽打、撞击!每一次的撞击都伴随着沉闷的“砰砰”声,仿佛是地狱之门被重重地叩响。
这些藤蔓上开始分泌出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甜气味的暗红色汁液,它们溅落在金光之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就像是恶魔在啃噬着神圣的光芒。虽然这层柔和的光晕暂时还能抵挡住藤蔓的攻击,但那轻微的涟漪波动却显示出它的不堪重负。
空气再次被浓烈的彼岸花香和血腥气充斥,这股令人窒息的味道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让人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面对这更加狂暴的幽冥之力和扑面而来的怨毒诅咒,僧人脸上的悲悯之色却愈发深重,仿佛那汹涌的幽冥之力和怨毒诅咒对他来说都如同拂面微风一般微不足道。
他稳稳地站在原地,双脚如同生根一般,与大地紧密相连。他那宽大的僧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但他的身体却如同山岳一般沉稳,没有丝毫晃动。
僧人手持乌木念珠,那念珠在他手中显得格外庄重。他的手指开始以一种恒定而玄奥的节奏,缓缓地、一颗一颗地捻动念珠。每一次捻动都显得那么轻柔,却又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阿弥陀佛。”僧人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一般,平和而又庄严。这声佛号在狂风中清晰可闻,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穿透了藤蔓的呼啸与怨毒的控诉。
那声佛号似乎蕴含着某种无形的力量,让周围躁动的幽冥气息为之一滞。原本如怒涛般汹涌的幽冥之力,在这声佛号的震慑下,竟然像是被驯服的野马一般,暂时安静了下来。
僧人捻动念珠的手指动作流畅而稳定,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他的指尖与温润的乌木珠粒接触,发出极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嗒…嗒…”声,如同在紊乱的琴弦上拨出稳定的节拍。这声音虽然轻微,但却如同晨钟暮鼓一般,在这狂暴的幽冥之力中显得格外突兀,却又无比和谐。
“施主心念至亲,痛彻心扉,贫僧感同身受。”他的声音平静而低沉,宛如深山中的古寺钟声,回荡在空气中,带着一种让人心灵震颤的力量。他的目光清澈依旧,如同深邃的湖水,直视着云月公子眼中疯狂燃烧的恨火,那恨火仿佛能将一切都烧成灰烬。
他的话语不紧不慢,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打在云月公子被仇恨彻底冰封的心防之上。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剑,直刺云月公子内心最深处的疮疤,让他无法回避,也无法躲闪。
“然则,施主可曾自问?令堂泉下有知,真愿见你如此?真愿这片曾承载她欢笑与眷恋的净土,化为今日这血海滔天、怨魂恸哭的修罗场?”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却越发具有穿透力,仿佛能穿透云月公子那坚硬的外壳,直抵她的灵魂深处。
云月公子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她的笑声突然变得更加尖锐、更加歇斯底里,那笑声中充满了无边的痛苦与癫狂。她的身体因为这笑声而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你这六根清净的秃驴,懂什么痛?!懂什么失去?!”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恨意和绝望。
她猛地抬手指向水榭门口抖若筛糠的柳氏,指尖幽焰吞吐,指向那小小的襁褓,眼中是毁灭一切的疯狂:“她们的存在,就是对我娘亲最大的亵渎!唯有血!唯有她们肮脏的血彻底浸透每一寸泥土,才能平息这积压了百年的怨!才能告慰我娘亲的在天之灵!”她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夜空中回荡。
就在她情绪完全失控的瞬间,那原本平静如镜的彼岸花海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瞬间沸腾起来!花海中央,靠近水榭的地方,无数的花瓣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扯离枝头,纷纷扬扬地飘洒在空中。这些花瓣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血色暴雨,呼啸着、盘旋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然而,这股花瓣的风暴并没有直接冲击僧人布下的金光屏障,而是在空中急速地汇聚、凝结。每一片花瓣都像是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牵引着,迅速地融合在一起。与此同时,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幽冥死气从云月公子的身上喷涌而出,如同一股黑色的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到那旋转的花瓣漩涡之中。
随着幽冥死气的不断注入,花瓣漩涡中的光芒也变得越来越强烈。原本暗红色的光芒此刻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熊熊燃烧起来,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而在这暗红色光芒的照耀下,漩涡的中心逐渐显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个轮廓不断地扭曲、膨胀,仿佛是一个被压抑了许久的恶魔正在挣脱束缚。它散发出的恐怖威压让人的灵魂都不禁为之颤栗,仿佛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那无尽的怨念和诅咒所吞噬。
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个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只由无数怨念、诅咒和彼岸花本源之力强行凝聚而成的巨大鬼爪!这只鬼爪的爪尖闪烁着森冷的寒光,流淌着粘稠如血的暗红色光芒,宛如地狱中伸出的恶魔之手,遥遥对准了水榭门口的柳氏母子!
鬼爪尚未完全凝实,一股无形的、仿佛能直接攫取魂魄的吸力已然弥漫开来。这股吸力如同一只来自幽冥地府的恶鬼,张开血盆大口,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柳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怀中的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恐怖的力量,再次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执念如火,焚人亦自焚。施主,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僧人轻声叹息,那叹息声中蕴含的悲悯,如同浩瀚的海洋,无边无际,几乎要将这片废墟淹没。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却又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让人不禁想要听从他的劝告。
然而,面对那即将成形的幽冥鬼爪,面对云月公子倾泻而出的滔天怨毒,僧人并没有退缩。他的双眼依旧平静如水,宛如深潭一般,没有丝毫波澜。他捻动念珠的手指依旧稳定,但速度似乎悄然加快了一丝,仿佛在与那股邪恶的力量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终于,僧人缓缓抬起了另一只空着的左手。那只手修长洁净,骨节分明,掌心向上,五指以一种极其玄妙、充满佛韵的姿态微微张开。指尖萦绕起极其淡薄、几乎肉眼难辨的柔和金色光晕,如同晨曦初露时最纤细的那一缕微光,虽然微弱,却给人带来无尽的希望。
“施主深陷怨憎迷雾,不见本心,不识前路。”僧人的声音愈发空灵,如同梵音自九天垂落,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试图刺破云月公子灵魂外层那厚厚的、由仇恨凝结的坚冰,“且看这方塘水,曾映照令堂笑颜,亦能照见诸相虚妄。”
他那只萦绕着淡金光芒的左手,并未指向狂暴的云月公子,也未指向那即将扑出的幽冥鬼爪,而是极其自然地、如同拂去尘埃般,朝着脚下干涸龟裂、布满妖异彼岸花的荷塘塘底,轻轻一拂!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极其细微、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汩汩”轻鸣。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僧人手掌拂过的方向,在那片被无数血色彼岸花根系盘踞、坚硬如铁、裂痕遍布的干涸塘底最中央,一点微弱的、清澈的银光骤然亮起!紧接着,如同沉睡的地脉被瞬间唤醒,清澈的泉水竟从那坚硬的裂缝中无声地、汩汩地涌了出来!
泉水涌出的速度并不狂暴,却带着一种沛然莫御的、洗涤一切的生机。它迅速汇聚,无视周围妖艳的彼岸花,在塘底中央形成了一小片不断扩大的、清澈见底的、微微荡漾的水洼。水洼的表面,平滑如镜,清晰地映照着废墟之上墨色的夜空、摇曳的血色花影、枯骨般的水榭轮廓,以及水榭栏杆上那道月白色的、散发着柔和金光的僧人身影。
这清泉的出现,与周围死寂、妖异、充满怨恨的环境形成了最强烈的、最根本的冲突!它散发出的纯净水汽,如同最温柔的触手,悄然驱散着彼岸花的甜腻死气,带来一丝久违的、属于生之世界的清新。
云月公子凝聚幽冥鬼爪的动作,因为这突然涌现的清泉和那面诡异的水镜,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塘底中央、在血色花海中显得如此突兀的清澈水洼吸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