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一夜之间,紫禁城便被皑皑白雪覆盖,红墙琉璃瓦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庄严肃穆。
寒风卷着雪沫子拍打窗棂,各宫早已烧起了煤炭,殿内暖意融融,却也难免弥漫着淡淡的炭烟味,呛得人有些不适。
翊坤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羽弦刚从偏殿出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眼底却藏着几分得意。
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半人高的青铜炉子,炉身雕刻着繁复的窃曲纹,线条回旋盘绕,流畅而富有古意,显得精致而厚重。
“我新弄的炉子,试试这个。”
羽弦将卫蓁蓁引到炉子旁,轻轻转动炉底的旋钮,炉膛内的炭火立刻燃起,跳动的火焰明亮却不见一丝烟雾,连炭香都变得格外清新。
卫蓁蓁伸手靠近炉边,只感受到温暖的热浪,却没有丝毫呛人的烟味,不由惊喜道:“这炉子也太好用了!你这几天闭关,就是在琢磨这个?”
“嗯。” 羽弦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红箩炭虽已是上品,烟尘极少,但终究是明火燃烧,烧久了难免燥热,炭气也会滞重,对你的呼吸总是不好。”
“我在炉内重新设计了烟道,加了多层过滤,能让热气更匀净,也把那些浊气都滤出去。往后殿内不仅能常暖,还能一直保持清气通透。”
卫蓁蓁围着炉子转了一圈,越看越满意,笑着说道:“有你在,我在这宫里可太享福了。”
正说着,颂芝端着刚煮好的姜茶走进来,闻到殿内清新的炭香,也忍不住惊叹:“这炉子可真神了!别的宫都在抱怨炭烟呛人,咱们宫里却这么清爽。”
羽弦刚想再说些什么,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太监神色慌张,跑得满脸通红,进殿后喘着粗气禀报:“娘娘!宫里出新鲜事了!皇上刚下了圣旨,封莞嫔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浣碧为碧答应,昨夜…… 昨夜她已经侍寝了!”
这话落下,殿内非但没有半分凝重,反倒添了几分看热闹的活络气。
颂芝先睁大了眼睛,小声嘀咕:“浣碧?就是上次跟着莞嫔来请安,总爱偷偷打量皇上的那个?”
卫蓁蓁眉梢微挑,唇边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果然是个有主意的。只是我倒没料到,她动作这么快,还真让她得手了。”
与此同时,承乾宫内却是一片低气压。
甄嬛坐在主位上,手中的帕子被她攥得皱成一团,脸色铁青。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日防夜防,防着后宫的明枪暗箭,却没能防住身边最亲近的丫鬟。
昨日她因月事不适,卧病在床。
浣碧借着伺候的名义,精心打扮了一番。
待皇上前来探望时,她竟壮着胆子,半推半就地承了宠。
事毕后,浣碧心中也有些惶恐与不安,深知此举已触怒了自家小主。
但是让甄嬛膈应的是,清晨,浣碧顶着那张故作怯懦的脸前来“请罪”,言语间却透露出想留在承乾宫偏殿居住的心思。
浣碧知道,皇上对自己未必有几分真心,若能留在承乾宫,凭借近水楼台之便,或许还能多得些机会。
甄嬛看着眼前这张曾日夜相对、如今却倍感膈应的脸,心中厌烦至极。却知自己身为嫔位,无权决定他人居所,只淡淡道:“本宫倦了,你先退下吧。”
待浣碧离去,甄嬛立刻吩咐槿汐:“去养心殿回话,就说碧答应想在承乾宫住着,请皇上示下。”
消息传到养心殿,皇上正批阅奏折,听闻甄嬛为浣碧之事心中不豫,又从苏培盛口中得知浣碧竟还想赖在承乾宫,眉头不由蹙起。
他原本以为昨夜之事是甄嬛默许,给浣碧个名分也算全了主仆情分。
没成想浣碧竟是个主意大的,才得了一点恩宠就想着攀高枝儿,实在是不知分寸。
皇上对这般心思活络、贪心不足的人向来不喜,当即对苏培盛道:“告诉莞嫔,朕知道了。碧答应就安置在碎玉轩吧,那里清净,也让她静静心。”
至此,浣碧便被皇上一句话打发去了偏僻的碎玉轩,那点刚刚冒头的指望,也很快湮灭在了深宫的寂寥之中。
后宫的嫔妃们得知消息后,更是议论纷纷。
“这莞嫔也太纵容下人了,自己得宠还不够,竟让丫鬟也来分宠。”
“我看啊,是那浣碧自己野心太大,踩着主子上位,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依我看,碧答应虽有了名分,可那碎玉轩偏僻冷清,往后怕是难得圣眷了。”
甄嬛在宫中听到这些流言蜚语,气得将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放,茶水溅湿了衣袖。
流朱站在一旁,神情恍惚,她与浣碧从小一起长大,实在想不通浣碧为何会做出这等背主求荣的事。
槿汐倒是神色平静,她早已察觉浣碧的心思,只是见皇上对浣碧始终淡淡的,且甄嬛对浣碧十分信任,便未曾多言。
而景仁宫内,皇后端坐在凤椅上,唇角带着一丝胜券在握的笑意。
她轻抚着指间的翡翠戒指,对剪秋吩咐道:既然碧答应已投靠本宫,你派人多留意她的动向。这枚棋子,本宫自有妙用。
剪秋躬身应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娘娘放心,碎玉轩那边已安排妥当。碧答应如今无依无靠,正是需要倚仗娘娘的时候。
皇后微微颔首,望向窗外纷飞的雪花,语气悠然:莞嫔如今怕是气得不行。你让人在宫中散布消息,就说碧答应之所以能得宠,全因莞嫔暗中安排,意在固宠。
娘娘此计甚妙。剪秋会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