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燥热,内心沉闷。
按照佛门的说法,盛夏之时,一切众生常思月光。
月光既照,郁热即除。
而对于儒家来说,夏日同样是个令人心生烦躁的季节,于是便有广为流传的炎炎日正午,灼灼火俱燃。
日照正午,本该是消暑解乏,祛除燥热,取得心境清凉的时候,儒家和佛门两位年轻一辈的天骄,甚至是领军人物就这么坐在路边的小酒家里安安静静坐着,他们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两人脸上都是没有一丝烦躁的神色。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
玄净轻轻闭上双眼,手中捻动那串佛珠,低声念诵着经文,口齿开合之间,酒家里那些或坐或躺乘凉纳荫的路人皆是感觉心境清凉,只觉外面的日光都有所舒缓。
“此番佛子东渡,身边护道长辈,是罗汉还是菩萨?”
沈明神轻笑着问道。
玄净睁开眼睛注视着这个读书人,不答反问道:“施主身边是哪尊圣人?”
“我猜肯定不会是他的先生,就像你们佛门也不会让菩萨过来只为了护道。”
门外有人大声说话,随后进来一个头发简单束起,身穿一身磨损厉害的道袍的年轻道士,他面容同样俊朗,只不过更吸引人的是他那随心所欲的气质,懒懒散散的样子却不给人邋遢的感觉,他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背对着大门,一屁股坐了下来。
“佛子,沈生。”
年轻道人笑眯起眼睛对着两人打了个招呼。
能够堂堂正正与这两位坐在一张桌子上谈笑风生的年轻道士,那来头肯定也不小,既然他都知道他们两人的来历,那玄净同沈明神自然也知道这个年轻道人的来历。
谢不尧,道祖座下六大天君之中的凌桐天君真传小弟子,在道家之内辈分高得吓人。
“我那师侄脾气不好,冲撞了佛子,我已经代替我那师兄批评了几句,只不过到底是要给我那另一脉的师兄一个面子,不好太过,佛子不要挂心哈。”
谢不尧显然很是健谈。
玄净轻笑着摇头表示不介意。
这下好了,儒释道三教年轻一辈的顶尖选手悉数到场,只不过这小酒楼里的人哪里知道世外那些涌动的暗流,顶多是有些新奇,平时书生道士都见多了,和尚虽然见得少,但也不是没有见过,可书生、道士、和尚坐在一张桌上聊着天的场面倒是见所未见。
“离开龙虎山之后,我先在观水那边和一个年轻人斗了一场,那年轻人是真厉害,一手剑术神通使得出神入化,小道我差点着了他的道,不过可惜啊,剑意够厉害,剑道却不够高,到底还是差了一点。”
谢不尧一脸庆幸的拍着胸脯说道,随后又看向两人。
“你们呢,弋阳和大铭难道就没有让一些同辈之人来试试?”
玄净和沈明神都是轻轻点头,但看那脸上的神色,似乎是没什么要说的意思。
谢不尧恍然大悟,原来那两个王朝的年轻人应该是比观水的那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六境剑修还要差了一筹。
二十一岁的六境剑修!
“你们说大昭会不会有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年轻人?”
谢不尧嘴巴没停。
玄净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显然谢不尧的健谈程度让他很不适应,总是喜欢凑上来逼着人回答。
谢不尧又看向沈明神。
沈明神微微摇头道:“不知。”
“唉,你们也太无趣了,观水那个剑修虽然剑道差了一点,但人还是蛮有意思的,早知道就邀请他一起南下了。”
谢不尧唉声叹气。
从始至终默默坐在一旁的陈九川竖起耳朵偷偷听着三人之间的谈话。
自从开始锻炼精神力之后,他对于天地间的变化感知更加敏锐,虽然这个读书人和道士的具体境界感知不出来,但很明显不弱。
他也想听听这明显来自其他大洲的年轻人在商量些什么。
大昭太玄城,御书房内。
姜摄双手负后站在大案前,身前是掌管问天阁的辛公义以及老首辅张青洞。
“儒释道三教的三个小家伙已经在陇右道聚首了,观水、大铭、弋阳皆是出手试探,但很可惜啊,竟然没有一个小家伙能看得过去。”
姜摄看着坐在身前的两个老家伙感慨道,只不过脸上哪有可惜的神色,满是幸灾乐祸。
“陛下,我大昭可有人选?”
老首辅张青洞率先出声问道。
姜摄神色不变,对着闭目养神的辛公义试探问道:“辛公可有推荐人选?”
辛公义微微睁开眼睛朝着姜摄说道:“陛下手上不是有鱼龙房送来的目录?”
姜摄虽然是大昭皇帝,但私下里对于这两个老家伙也不好使脾气,无奈道:“朕昨日看了一遍,鱼龙房给的那些年轻人连那三个王朝的都比不过,就算我大昭也拿不出手,总不能被他们三个比下去吧。”
“来文的有郭家那小子,可这来武的朕还真没什么人选。”
北极仙洲有道教,东正敬洲有儒家,西漠荒洲有佛门,且除去南边的蛮荒大陆暂时不管,这三洲之地皆是来了一位天之骄子,那么诺大的一座中土神洲竟然没有一位年轻天骄有资格能与那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面议事?
原因同样很简单,地方大,势力多,自然争端就多。
三教各占一洲之地,而中土神洲王朝林立,彼此之间相互征伐,哪里还有那么多功夫培养出一位比肩三教年轻一辈同龄人的天骄。
对于这方面,各大王朝态度出奇的一致,放任生长,能够长得出来就长,长不出来就算了。
于是三教齐聚中土神洲之时便有了这尴尬一幕,三个年轻人所过之处,竟然没有一位来自中土神洲的年轻人能让他们稍微停一停脚步。
辛公义看着不停踱步的姜摄突然问道:“陛下可问过白榆?”
姜摄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对啊,还没有问过白先生呢,他说不定有办法。
于是半刻钟后,姜摄以手抚额,坐在大案之后。
辛公义面无表情,老首辅张青洞一脸老神在在。
白榆的答案是无需理会,至于原因,那就是这些毫无意义的攀比没什么用处。
姜摄挥了挥手,连话也不想说了,径直走出了御书房。
一阵消暑的清风拂过御书房,吹起了桌上的纸张,上面赫然有一封来自江南道鱼龙房的信纸,其中有一句话。
青州陈九川,年十六,二杀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