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太子的搀扶下登上凤驾，高声道：“启程！”
随着一声令下，队伍缓缓出发。
太子骑着一匹白马，走在凤驾左侧，不时与沿途百姓点头致意。
瑞王则骑着乌骓马，走在队伍中间，目光却频频往丞相府马车方向望，他知道林若念就在那辆马车上，隔着一层车帘，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马车里的林若念，能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的马蹄声。
那熟悉的节奏，让她不用看也知道是瑞王来了。
她悄悄掀起车帘一角，正好看到瑞王勒马驻足，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转头望来的目光里裹着三分灼热，两人视线短暂交汇时，林若念像被烫到一般，赶紧放下车帘，心跳瞬间快了半拍。
车外忽然响起叩击车辕的声响，惊得她指尖一颤。
身旁的苏玉薇见状，好奇地凑近问道：若念，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红？莫不是不舒服？
林若念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车帘边缘，强装镇定地笑道：许是车里闷得慌，透了点风反而清醒了。
说着还故意撩起鬓边碎发，做出一副慵懒模样，你瞧瞧，这绒毯裹得严实，哪里会着凉？
约莫两个时辰后，队伍抵达泰古寺。
泰古寺建在半山腰，红墙黛瓦被苍松翠柏环绕，远远望去，庄严肃穆。
太子率先下马，搀扶着皇后走下凤驾，与前来迎接的高僧寒暄。
瑞王、恭王则带领禁军迅速散开，布下安保防线，确保寺庙内外安全。
众人依次走进寺庙，太子与皇后并肩走在前方，与高僧探讨祈福流程，贤妃、淑妃等人跟在其后，低声交谈。
重臣家眷们则按顺序跟在队伍末尾，林若念扶着母亲，目光无意间扫过黎清鸢。
她正刻意放慢脚步，落在李婉儿身后，眼神里带着几分异样的光芒，林若念心里虽有疑惑，却只当是自己多心，没再多想。
上香祈福仪式由太子与皇后共同主持。
太子手持三炷香，在佛像前跪下，声音沉稳有力：“愿我朝边境安稳，将士无恙，愿南方百姓重建家园，安居乐业，愿天下太平，五谷丰登。”
皇后紧随其后，手持香虔诚跪拜，嘴里轻声祈祷，神色庄重。
贤妃、淑妃、平王妃、安乐公主及重臣家眷依次上前上香。
轮到李婉儿时，她敛衽垂眸，手持清香盈盈跪下，姿态优雅标准得如同礼教范本。
就在她俯身叩拜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黎清鸢的绣鞋“不经意”地踩住了她曳地的裙摆。
李婉儿重心骤然失衡，一声低呼险些脱口，她踉跄半步，手中的香灰随之倾洒，在月白的裙裾上烙下几点灰烬。
“哎呀，婉儿姐姐，真是对不住。” 黎清鸢连忙俯身，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真心，反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轻慢，“这人多拥挤，妹妹一时没看清。”
李婉儿怔了怔，迅速稳住身形。
她抬眼看了看黎清鸢，对方眼中飞快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嘚瑟。
她抿了抿唇，终究只是温和一笑，自己整理着裙摆：“无妨，鸢妹妹下次当心些便是。”
她素来与人为善，只将这当作了一场意外。
林若念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也以为是黎清鸢不慎，并未多想，毕竟往日里，两人在京中宴会上也算和睦，怎会想到刻意针对？
祈福仪式结束后，众人前往斋堂用饭。
祈福仪式毕，众人移步斋堂。
斋堂内摆着长桌，众人按身份落座，李婉儿恰好坐在黎清鸢对面。
刚拿起汤勺，就见黎清鸢抬手去够远处的咸菜碟，手肘在空中划过一个略显刻意的弧度，“啪”地撞在李婉儿的汤碗上，温热的素汤瞬间泼洒，在李婉儿浅色的裙面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的、狼狈的水渍。。
“这可如何是好！” 黎清鸢以帕掩唇，惊呼声在静谧的斋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并未帮忙擦拭，只不紧不慢地用丝帕揩拭着自己干燥的手肘，“都怪我，太不小心了。”
汤汁透过衣料传来湿冷的黏腻感，李婉儿低头看着狼藉的衣裙，一股委屈混着愠怒涌上心头。
李婉儿抬头看向黎清鸢，见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心里第一次生出疑惑，一次是意外，两次难道也是意外？
她不愿以恶意揣度他人，但此刻，疑虑的种子已悄然破土。
李婉儿强压下翻涌的情绪，霍然起身，声音依旧维持着平静：“无碍，我去偏殿更衣。”
语毕，几乎是仓促地逃离了这令人窒息的场合。
林若念坐在隔壁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她皱了皱眉，心里的疑惑更深了，黎清鸢素来稳重，这两次“不小心”，未免太过巧合。
可她转念一想，或许是黎清鸢今日心绪不宁，才频频出错，便没再多琢磨，继续低头吃饭。
午后的诵经仪式在大殿举行。
太子与皇后坐在前排蒲团上，跟着高僧一同诵经，神色虔诚。
诵经结束后，高僧为每人发放开过光的平安符。
李婉儿小心翼翼地将平安符放进贴身荷包，生怕出意外。
然而，当她回到厢房，遍寻各处，那枚平安符竟不翼而飞。
正心急如焚之际，门外响起了清脆的叩击声。
黎清鸢立于门外，指尖拈着一枚明显被水渍浸染、字迹已有些模糊的平安符，笑意盈盈：“婉儿姐姐，我方才在大殿外的石阶下捡到此物，瞧着像是你的？”
李婉儿接过，指尖触到那潮湿、微皱的符纸，心猛地一沉。
诵经结束后，黎清鸢确实与她有过一次“意外”的碰撞，手臂还曾拂过她的荷包……
原来，一切并非巧合。
她看着黎清鸢虚伪的笑容，心里一阵发凉，却只是低声道：“多谢，我累了，想休息。”
黎清鸢见她态度冷淡，也不再多留，转身离开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林若念恰好路过李婉儿的厢房，听到两人的对话，又看到黎清鸢离开时的神情，心里彻底确定了黎清鸢的刻意针对。
她站在门外，心里满是复杂，既为李婉儿感到不平，又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黎清鸢如此针对李婉儿。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林若念心里一紧，回头一看，便见瑞王立于廊下。
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神色温和：“念儿，诵经时间长，我怕你饿了，在寺里果园摘了些青枣，你拿着。”
若是以前，林若念定会为这份细心体贴而心生欢喜。
但此刻，她脑中闪过的尽是黎清鸢针对李婉儿时那冰冷的目光和得意的笑。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黎清鸢如此针对李婉儿，是否因为李婉儿也对瑞王有意？
若此刻自己与瑞王在这的场景被看去，下一个被针对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恐惧瞬间压过了悸动。
她连忙后退一步，语气疏离：“多谢殿下，我不饿，您还是拿回去吧。”
瑞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的布包仿佛重了许多。
他看着林若念眼底的抗拒，及笄夜她明明收下了印章，为何如今对他如此冷淡？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见林若念已转身快步走进了自己的厢房，关上了房门。
瑞王站在原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心里满是失落。
他不知道，林若念此刻正靠在门板上，听着他离去的脚步声，心里满是纠结。
她根本不敢领瑞王的心意，见过黎清鸢的针对后，她实在不敢再与瑞王有过多接触，生怕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傍晚时分，众人准备返程。
太子与皇后并肩走在队伍前方，低声交谈着祈福的收获。
瑞王、恭王依旧负责安保，只是瑞王的目光，偶尔会飘向丞相府的马车，带着几分不解与失落。
李婉儿独自坐在摇晃的车厢内，脸色虽已恢复平静，指尖却紧紧攥着那枚被毁坏的平安符，符纸的潮湿仿佛浸透了她的心。
黎清鸢则倚在自家马车的软枕上，把玩着腕上的玉镯，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回想着李婉儿隐忍的表情，仿佛今日的好戏让她格外满足。
林若念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