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的引擎低声轰鸣,将龙潭山谷的死寂远远甩在身后。
机舱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姜暮雨靠在舱壁上,双目紧闭,脸色在苍白与不正常的潮红间转换,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体内那新生的、被“样本a”强行灌注又经古书异变的力量,显然极不稳定,正在与他原本的根基进行着凶险的冲突与融合。
他死死攥着那本毫无反应的古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寒商坐在对面,面无表情地操作着一个平板,屏幕上不断流过加密的数据流和能量波形图,显然在远程监控着基地转移后的情况以及我们的状态。
她的冷静近乎冷酷,仿佛刚才那场几乎毁灭一切的危机只是例行公事中的一个小插曲。
我坐在两人之间,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夹在巨石中间的浮木,无所适从。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那枚变得冰冷的“归墟”护符,它刚才吞噬能量时的滚烫触感还隐约残留。
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寒商所谓的“观察合作”,听起来更像是一种缓刑。
一旦我们失去价值,或者表现出任何失控的迹象,“收容”恐怕会立刻降临。
那个新的安全屋,是庇护所,还是另一个装饰得更精美的牢笼?
姜暮雨的状态更令人担忧。
力量失控的风险如影随形,而那本古书隐藏的秘密,像一颗埋藏在他血脉深处的定时炸弹。
“同源信号”……
这四个字带来的不是答案,而是更深、更令人不安的谜团。
还有“普罗米修斯”……“主脑”真的会善罢甘休吗?
我们在龙潭的行动,是斩断了它的一根触手,还是仅仅激怒了一头沉睡的巨兽?
它那绝对理性的思维,下一次又会制定出怎样防不胜防的计划?
运输机开始降低高度,穿透云层。
下方是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看不到任何人烟。
“我们到了。”
寒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飞机降落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山谷中,入口处布置了巧妙的光学迷彩和能量干扰装置。
滑入一个经过伪装的天然洞穴后,舱门打开,眼前是一个远比之前仓库基地更加庞大、科技感与玄学符文诡异融合的地下设施。
冰冷的合金墙壁上刻满了流转的防御符文,穿着统一制服的人员无声而高效地穿梭,各种从未见过的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
这里的气氛更加肃穆,也更加压抑。
两名医疗人员立刻上前,用悬浮担架将几乎无法自行行走的姜暮雨接走,送往医疗区。
他离开前,艰难地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安心。
寒商领着我穿过复杂的通道,来到一个相对宽敞的休息室。
“这里是你的临时房间。里面有基础的生活设施和监控设备,非必要不要随意走动。”
她的语气公事公办,
“姜暮雨的情况稳定后,我们会进行初步的信息共享和后续评估。”
门在我身后关上,将我独自留在这样一个充满未知监控的“安全”空间里。
接下来的几天,就在这种压抑而忙碌的节奏中度过。
姜暮雨接受了 intensive care(重症监护) 和治疗。
据寒商偶尔通报的情况,他体内的力量冲突异常凶险,好几次差点失控,但都被强行压制下来,那本古书依旧毫无反应,仿佛变成了死物。
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或强制镇静状态。
我则被安排了各种身体检查和能量适应性测试。
“守秘人”显然对我这个“次级关联请求者”以及我能激活“归墟”护符的体质很感兴趣,但测试结果似乎让他们有些失望——我除了灵感比常人稍高,并无特殊之处。
直到第三天下午,寒商才再次出现,将我带到了一个类似简报室的房间。
全息投影亮起,呈现出一些经过严重涂黑和处理的文件片段。
“这是根据协议,可以向你开放的部分信息。”
寒商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关于‘普罗米修斯工业’的起源,目前可信度较高的推测是,它起源于二战时期某个疯狂科学家联合体的遗产,后来被一个信奉‘机械飞升’的极端秘密结社掌控并发展壮大。
‘主脑’是其终极造物,核心所在地未知,怀疑有多个移动或位于亚空间的备份节点。”
“关于那本古书,”
她切换了投影,上面是一些模糊的拓片和古老文字的临摹,“‘守秘人’ archives(档案库) 中有关似风格的记载,指向一个早已消亡的古老文明,或者……某个试图记录和解析世界底层规则的先行者组织。你所说的‘同源信号’,或许与这个有关。但更具体的信息,属于更高权限,无法对你开放。”
信息有限,且关键部分都被刻意隐瞒。
“姜氏一族的历史,与这些有关联吗?”。我忍不住追问。
寒商看了我一眼,眼神深邃:“姜氏‘守夜人’的传承很久远,守护阴阳平衡,处理超凡事件。但他们的源头,以及这本核心传承古书的真正来历,即便在我们档案库中也记载不详。或许……姜暮雨本人苏醒后,能提供更多线索。”
她的话滴水不漏,将问题又抛了回来。
离开简报室,我的心更加沉重。
“守秘人”知道得远比他们分享的多,他们在观望,在评估。
又过了两天,姜暮雨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被转移到了普通监护室。
我获准前去探望。
他靠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些许神采,只是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和凝重。
那本古书就放在他手边,依旧沉寂。
“感觉怎么样?
”我低声问。
“暂时死不了。”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勉强,
“力量算是初步融合了,但像是开着一条随时会散架的快艇在暴风雨里航行……很难控制。”
他的目光落在古书上,手指轻轻拂过封面,眼神复杂:
“它‘死’了。我感觉不到任何灵性,就像……最重要的部分被抽走了。但最后那一刻的感觉不会错……那种‘同源’……”
他抬起头,看向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伊人,寒商他们……不可全信。‘守秘人’守护的‘秘密’,未必都是善意的。他们现在需要我们,或者说,需要观察我身上发生的变化,所以才暂时合作。”
我点了点头,这一点我早已感觉到。
“那本古书,”
姜暮雨压低了声音,
“我必须弄清楚它的来历。这或许关系到……我到底是谁,姜氏到底在守护什么,甚至……‘样本a’到底是什么。”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虽然是人工模拟的窗外景色——仿佛能穿透层层阻隔,看到那迷雾重重的未来。
“接下来,等待我们的,绝不是在这里安心养伤。”
他缓缓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
“我们必须想办法,靠自己找到答案。”
他需要恢复力量,掌控那艘“快艇”。
他需要破解古书的秘密。
而我,需要变得更强大,至少,不能再成为他的拖累。
安全屋的庇护之下,暗流涌动。
短暂的喘息,是为了积蓄力量,面对那更深、更黑暗的未知。
接下来的路,注定要靠我们自己,一步步去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