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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什么?我们不是在……”
……偷袭罗德岛的路上吗?
后半句尚且卡在喉咙,但我已经不由自主跟随二人踏过门扉。
“这、这里是?”
独特的陈旧书籍和霉臭气味记忆犹新。
仿佛镜头的切换,映照在脑内的世界在瞬间产生变化。情报突然大量涌入造成的晕眩感,让我忍不住快速眨眼。
我惊愕地环顾四周,这里毫无疑问是切尔诺伯格的原市政府会议厅。
当初整合运动占领切城时,阿丽娜和后勤小队发现此处保存相对完好,便直接征用了。
定睛细看,曾经在战斗中破裂的巨大天顶已被精心修复,重新设计装上了巨大的玻璃天窗,清冷的月光正透过玻璃倾泻而下。大厅中央那张标志性的沉重橡木长桌依旧占据着原来的位置,只是桌面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划痕、杯印和使用留下的斑驳印记——
“大学生,到这边来。”
凯文平静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
只见他替我拉开了塔露拉左手边的椅子。他的动作看似寻常,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感。
不对劲。按理说,他的台词更应该是“搞快点”之类,而不是现在这种近乎公式化的礼貌。
令我不安的地方当然不仅如此。
过去的组织生活会议,总是人声鼎沸。整合运动的成员们——无论大人小孩——都会热热闹闹地围拢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地提出意见、争论发展方案可行性,虽然场面有时杂乱喧闹,却充满了活力和参与感,与其说是严肃的会议,不如说更像一场热烈的家庭讨论。
而现在——
整个大厅异常空旷、寂静得令人心慌,现场连呼吸都听得见——主要是我自己的。
除了塔露拉、阿丽娜和沉默如山岳的爱国者老先生,只有寥寥数人散落在长桌旁。
更令人脊背发凉的是,其中几个身影……画风诡异得难以言喻。他们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扭曲了周围的空气,形态模糊不清,散发出非人的、令人不安的气息,感觉已经彻底脱离了人类应有的范畴。仅仅是余光扫过,都让人本能地想要移开视线。
对,我就是说那玩意,那玩意不是惊恐鱼吗?还自带马赛克隐匿效果?什么鬼?太搞了。
如果我是罗德岛,我压根不知道怎么赢。
“大学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请快点就坐。”
令人毛骨悚然的宁静中,塔露拉的声音再次传来。
所有人也跟着看了过来,右边还飘着强悍的气息。
在周围人视线的灼烧下,我半推半就坐上了那张凯文替我准备的长椅。
于是会议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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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现在的罗德岛已经不足为惧,但我们作为整合运动,为感染者争取平等权利的道路还很漫长。”
嗯哼。第一句话就让我有一种掀桌子的冲动。
“接下来我要宣布大家的目标方针——”说到这里,塔露拉停顿了一下。
长桌旁的其他身影,包括那几个形态扭曲、难以名状的异形存在,也显露出一种非人的肃穆。“无论前路如何艰险,我们必将迫使这片大地——承认我们的存在,认可我们的地位。”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熔岩般的炽热与不可置疑的权威:
“我们要从那些光荣地献出自己生命的人身上汲取更多忠诚,去献身于他们付出了最后一片赤诚的事业;我们要在这里庄严地下定决心,这些为更伟大利益捐躯的人们不会白白牺牲;我们这个团体,在‘神明’庇佑之下,一定会获得自由的新生;我们这个归感染者所有、由感染者管理、为感染者服务的组织一定会万古长存。”
塔露拉霸气的发言气势惊人,无论站在大厅的哪个角落都能听见。
坐在橡木长桌上的每个人都忍不住发出声音表示肯定,一股看不见却令人窒息的热流,裹挟着扭曲的兴奋感,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仔细看过去,会发现所有人的眼神都如出一辙般犀利。那是代表坚强决心的眼神。
“————”
但我,说不出什么来。
这沉默并非认同,也不是反对。
在我看来,这并非会议,而是煽动仪式。
“大学生,您没事吧?您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岂止是不好,大概已经面如死灰。
但一直盯着我看的凯文在担心我,所以我也只能覆盖住他无措的手表示“我没事。”,并努力控制好脸上几乎要崩溃的表情。
“……如果您感到疲惫,请务必说出来,”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骨头的声音,从长桌尽头的阴影里响起。那个没有名字、轮廓模糊的怪物似乎咧开了嘴,“您是我们不可或缺的力量。”
它顿了顿,阴影中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同时睁开,聚焦在我身上。
“毕竟……”
那声音陡然变得如同毒蛇吐信,冰冷而残忍:
“迄今为止,为了成就您的‘最优解’,已经铺就了太多同胞的尸骸,不是吗?”
嗡——大脑已经主动断开外界联系的我,却还是被残忍的话语所刺穿。
温暖的吐息和坚硬的触感划破伪装,令我当场吓倒在地。
回忆的闸门轰然洞开!过去与未来的死亡景象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裹挟着无数破碎的哀嚎与绝望,蛮横地灌入我的感官,让我瞬间品尝到了所有已知和未知的、鲜血淋漓的终局!
我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身体被无形的恐惧钉在原地。
一柄巨大、狰狞、闪烁着幽暗金属寒光的镰刀状利爪,正稳稳地悬停在我的喉结之上,只需再进一寸,便能轻易割断生命之线。
我顺着这死亡的钩爪向上望去——
深青近黑的甲壳覆盖着近十米长的躯干,每一块外骨骼都如淬炼的合金般棱角分明,关节处渗出幽绿色的源石荧光,仿佛流动的毒液——
“mon3tr。”我轻声道。
回应我的,并非理解,而是从它那布满利齿的口器中发出的、一声饱含纯粹杀意与无尽哀伤的刺耳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