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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
睡梦中,我彷佛走进了萨卡兹睡前故事里描述的朴素绿石镇,走进了位于沙漠里冰冷的炼狱,走进了那一双湛蓝明瞳里的深海,然后整个身体浸泡在无数道像是液体、又像是的蓝色里。
非常舒服。
于是强行从睡梦中醒来时,肌肉泛出尖锐的爆鸣。白天旅行的运动量给到负反馈,想来还是平日缺乏锻炼的缘故。
除此之外,令人窒息的沉重感正勒紧五官,和睡意搅合在一块令眼睛无法完全睁开。
“是敌袭!快转移!”
“……啊?”
在昏暗的夜色中,近距离俯视凯文熟悉的后脑勺。
感觉稍微安心了一点。
大概是感受到我开始在后面摸摸索索,凯文避开飞过来的不明物,迅速移动到相对安全的位置。
“呼,终于醒来了吗?”凯文开口第一句话。
“——呃……”我想说点什么,但嗓子干的像被烤干的瘦肉,一开口就是刀割一样疼痛。
奇怪的腥味弥漫。
“——小心!”
不知从何处传来大兄弟的咆哮。
凯文条件反射闪避。
紧接着一阵刺耳声响,苦风伴随火球擦过眼角,陡然提升的温度令人不禁咬紧牙关。
“可恶!”凯文在我耳边怒吼,绷紧肌肉,一个踏步冲出越过一片坑洼。
落地时,我们不可避免颠晃一下,差点失去平衡。
凯文单膝跪地,几乎同时,我们身后暴起难听的金属脆击声,高大的树木被拦腰折断。
狂乱的热风和沙尘伴随接连不断的剑斩,被梅菲斯特操纵的源石虫只能排着队筑城墙替我们掩护。
远处空气响起冻结的声音,即便视野受限,也能感觉到数量惊人的冰刃正往后方扫射,血花四溅。
“走。”
竖起的盾牌把飞越防线的无数流弹挡了下来。AcE伸手穿过凯文的胳膊,尝试将他从震荡中捞起。
在一次又一次震动中,盾牌上印刷的罗德岛标志在夜色中晦暗不明。
“唔。”
撇开AcE的瞬间,凯文不由自主发出一声闷哼,再度失去平衡。面具唇角部分因为过分逞强溢出一丝鲜血。
“——你受伤了?”
焦灼感肆意扭曲大脑神经,我挣扎想要起来,却发现四肢不听使唤。刚起身便一阵眩晕,跪下,软软斜倒。
“唔!你还好吗大学生?”
明明自己状况不佳,凯文爬起来的第一时间是确认我的状况。他不知哪里涌起的力量,重新将我驮回背上,继续一股脑向前奔逃。
“我们先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凯文不敢大意,指挥着队伍中零星几人,率先跨越碎石沙堆组成的路障,期待用速度摆脱危机。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无论如何,先确认状况。
“咳咳!这帮家伙,居然用毒。”凯文愤恨不已。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是中了敌人的神经毒素,至于是什么时候中的招,我居然一丁点印象也没有。
明明一整晚大家都黏在我身边来着。
“——!”
“怎么了?”
“大家还好吗?”连我自己都没注意的时候,额头已经全是冷汗。
“问题不大,比起以前吃野草和树皮还要逃避追捕的时候好太多,除你外大家都还可以坚持战斗。”
“……那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我唇边掠过一丝苦笑。
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可惜身体素质不是三天两头就能优化的,于是我选择越过这个话题,强撑精神指挥凯文向可以俯瞰战场的地方走去。
靠着无人机勉强重建队伍内部通讯,我决定继续自己的指挥工作。
“我是大学生,接下来指挥请交给我。”
“……你……滋啦……*乌萨斯脏话*……蠢货!”
虽然不清楚,但总觉得这个是霜星。
“我没事,请不要担忧,我会带领大家安全离开。”
虽然因为信号问题队伍之间几乎没办法正常通讯,战场被割裂成了数个区块。我不得不重新用无人机建立局域网,同时多线程指挥。
那个广告台词怎么说来着,你的时间非常宝贵。
所以现在要同时指挥四个战场。
“可恶!”
又一枚炮弹再次朝我们飞来,AcE的盾猛地一晃。
凯文忍受不了探出身子,被AcE从后面死死钳住胳膊。
“不要冲动,保护好他。”
AcE总是对的。此刻我的精神集中力汇聚到顶峰,无暇顾及其它。
当然,如果我不能快一些指挥大家杀开一条路,让所有队伍突破包围,就是九死无生的败局。幸运的是战斗比我预想中简单且顺利,先是塔露拉、然后是梅菲斯特和浮士德。
霜星主动要求垫后——她就是这样。
好在大部队撤离毒区后,敌人也没有穷追不舍的意思,所以我便也随她去了。
从指挥官的视角,这场奇袭将在几分钟后因为失去进攻路线而被迫宣布终结。
然而,就在越过最后一个沙丘时,眼前视线突然豁然开朗。刚才还振聋发聩的战斗声正缓缓消退,连弥漫在四肢百骸中的疼痛都像是幻觉般开始消散。
神经毒素影响变弱,取而代之,此刻包围住我和凯文的,是整片花海。
“——”
“整片花海……?”
我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但一切已经迟了。
“不好。”
话音未落,负责连接的无人机从天空中直直坠落,耳机中发出激烈的电流音,链接彼此的通信在这一刻彻底断开。
“大学生——”
事到如今根本没有人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将我死死护在身后的凯文浑身一僵,瞪大圆溜溜的三白眼。
撤离毒圈后,龙门关口已经近在眼前。
现在包围我们的,是鲜艳美丽的花朵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