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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青阳城,仿佛是一头蛰伏在熔炉里的蛮荒巨兽,肆无忌惮地喷吐着灼人的热浪。

而那天空如同褪了色似的一样苍白,天空中没有一丝云朵飘浮,这毒辣的太阳高悬在头顶,无情地炙烤着大地。

这空气粘稠得如同那凝固的油脂似的,每一次的呼吸仿佛都带着烧灼感,那吸进肺腑的不是清气,而是那滚烫的沙砾与尘土混合的浊气。

此地是青阳城的演武场,这里是青阳城少年们挥洒汗水、磨砺筋骨的地方,此刻更像是一座巨大的蒸笼。

那坚硬厚实的青石板地面,此刻在烈日的持续暴晒下,早已经褪去了清晨残留的最后一丝凉意,变得滚烫异常,赤脚踩上去,瞬间便是能燎起几个水泡。

而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味道——那是汗水在被高温蒸发后留下的咸腥气味,是那皮革护具在锻炼摩擦中散发出的陈旧气味,是被无数脚印反复践踏扬起的、细小尘土的土腥味,还有一种属于少年人蓬勃却又带着蛮横不服输的荷尔蒙气息,此刻这些气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属于夏日武斗场的独特画卷。

“砰!”

一声闷响声起,打破了这个演武场喧嚣中短暂的平衡。

此时的演武场上,凌霄的身体再一次被一股巨力狠狠掼摔在了滚烫的地面之上。

那粗糙的石板边缘像是无数细小的刀片,瞬间就撕裂了他本就破旧的粗布衣袖,而手肘处传来了火辣辣的剧痛,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沁出,滴落在那灰白色的石板上,迅速被高温蒸干,留下几道刺目的暗褐色印记,尘土也随之呛入了口鼻,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此时胸腔的闷痛。

凌霄的视线也在眩晕中艰难聚焦,首先映入其眼帘的,是踩在自己那柄锈迹斑斑、剑刃都卷了边的铁剑上的一只鹿皮靴。

这靴子做工精良,靴子上镶嵌着象征赵家火焰图腾的银扣,崭新得刺眼。

顺着靴子向上,是包裹在名贵天蚕丝劲装下的腿,再往上,最后定格在那张写满了倨傲与不屑的年轻脸庞上——赵乾。

此时赵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同时嘴角也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似乎是为了炫耀,又或是为了彻底击溃凌霄残存的自尊,他刻意运转起了家族引以为傲的《九阳战诀》。

刹那间,一股灼热的气息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肉眼可见的、淡淡的金红色光晕,如同那实质的火焰一般在他周身升腾而起、流转开来。

那光芒虽然并不刺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威压,仿佛是一轮微缩的烈日降临凡尘,将周围本就燥热的空气烤得更加扭曲,距离稍近的几个少年,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同时脸上露出敬畏与艳羡,:

“啧啧”,赵乾的声音刻意拔高,清晰地传遍了大半个演武场,那是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

“凌霄,我说你这手抖得,连握剑的力气都快没了吧?啊?这风一吹都能把你吹倒似的”。

他故意顿了顿,抬头目光扫过四周那噤若寒蝉的人群,享受着这种掌控感,:

“不是兄弟我说你,你自己看看,就你这副德行,与其天天在这演武场上丢人现眼,给你们林家和咱们青阳城抹黑,还不如趁早收拾包袱滚蛋,找个乡下地方种地养老算了,省得在这碍眼”!

边说着赵乾边蹲下身,凑近了凌霄沾满尘土和血污的脸,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具羞辱道:

“想想你爹,林啸天!当年那好歹也是这城主麾下响当当的一条好汉,一把‘裂风刀’砍得黑风岭的妖兽都闻风丧胆。怎么?如今到了你这儿,就退化成了连纳元境的门槛都摸不到边的废物点心了?这林家的脸,真是被你丢到姥姥家了!”

话音未落,演武场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哄笑声,赵家的子弟们更是笑得最为响亮、最为张狂,前仰后合,拍手跺脚,毫不掩饰他们的幸灾乐祸。

就连那几个与凌霄同来的林家族人,此刻也都深深地埋着头,脸颊涨得通红,这恨不得找个地缝能够钻进去。

他们低着头目光躲闪,不敢去看地上那个狼狈的身影,更是不敢与周围那些嘲讽的目光对视。

一种混杂着羞惭、难堪,甚至还有一丝迁怒的情绪在他们心中翻涌起来,他们中没人愿意承认,这个被赵乾像垃圾一样踩在脚下的少年,身上流淌着和他们一样的林家血脉,此刻没人敢也没人愿意帮助凌霄。

凌霄死死地咬着牙关,齿根因用力过度而发出咯咯的轻响,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不知是牙龈咬出的血,还是心头翻涌的腥气。

凌霄胸口的闷痛如同被巨石压迫似的,每一次的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但更让他窒息的是那几乎该死的要将他淹没的屈辱感,这股屈辱如同那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冲破喉咙喷薄而出。

要知道:他不是没有努力过!恰恰相反,他比同龄的任何一人都要努力刻苦,近乎疯狂,甚至可以说是拼了命的修炼。

从五岁懂事起,每次看着父母带着一身的伤回到家中,他就比同龄人先懂事,他要变强,要能够保护父母和家人不再受伤!

当别的孩子还在追逐嬉闹,依偎在父母怀里撒娇时,凌霄的世界就只剩下两个字……修炼!

自那个清晨被父亲唤醒,领入家族练武场的第一刻起,他便一头扎进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修深渊,他抱着家族那本早已被翻得卷了边、字迹模糊的《引气锻骨诀》没日没夜地枯坐、冥想、打熬筋骨。

晨曦微露,露水未干,那小小的身板早已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挥汗如雨,因为演武场上第一个挥拳的身影是他;

烈日当空,蝉鸣聒噪,他顶着灼人的热浪锤炼筋骨,汗水砸落地面,瞬间蒸腾起白烟;

夜深人静,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唯有他在后院的空地上对着木桩枯燥击打,粗重的喘息和拳脚破空之声在寂静的庭院中回荡。

没日没夜,寒暑不辍。他所付出的是同龄人十倍、百倍的血汗与坚持,甚至不惜以透支身体本源为代价,压榨出自己每一丝潜能。

他的皮肤在反复的击打摩擦中变得粗糙黝黑,他的筋骨在极限的拉伸负重下无数次濒临断裂又顽强愈合,小小的身躯上,新伤叠着旧疤,这是残酷修炼刻下的勋章,也是无声的控诉。

然而,命运还是对他开了一个最残酷的玩笑。

这片天地间无处不在、滋养万物生灵的灵气,对于别人来说是甘霖,是阶梯,是通往力量之门的钥匙,是其他修士梦寐以求、赖以强大的根本力量,可是这些灵气一旦靠近凌霄的身体,便如同遭遇了无底深渊。

它们并非抗拒,而是毫无阻碍地涌入,可是灵气一入体内,便是如同那泥牛入海似的,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最微弱的涟漪都无法激起。

任凭他如何运转家族传授的引气法诀!如何静心凝神感应天地!感应那丝丝缕缕的灵气,可是灵气在进入他经脉的刹那,便诡异地失去了所有活性,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彻底吞噬、分解、湮灭,无论多少灵气流淌而过,最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空荡的死寂。

他的经脉空空如也,如同那干涸龟裂的河床,丹田寂寂无声。引气入体,这是踏入修士门槛最基本的一步,但是对他而言,却成了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将他淹没。

在无数次徒劳的尝试后,他终于咬牙放弃了这条看似通天,实则绝境的“大道”,他选择了最原始、最笨拙、也是最艰难的路——锤炼拳脚,打熬筋骨!

既然这灵气无情,他便以这血肉为炉,以意志为火,将自己锻造成一件人形兵器。

凌霄凭借着那股近乎自虐的狠劲和远超常人的毅力,他用最原始、最笨拙、也最痛苦的方式,硬生生的在纯粹的外功道路上闯出了一片天地,硬是将自己的肉身锤炼到了“锻骨境”第三层的高度。

拳风呼啸,足以开碑裂石;腿影如鞭,可断碗口粗的木桩。

这份成就,放在普通凡人武者中,已是属于顶尖之流,但是!这也是他拼尽一切所能触摸到的极限天花板了,这境界在真正的修炼者眼中,却是与蝼蚁有何不同?

“锻骨境三层”就像是一个冰冷的烙印,死死地焊在了他的武道之路上,无论他如何疯狂地冲击自己的极限,如何用更残酷的方式打磨自己,那层无形的屏障都坚不可摧,纹丝不动。

每一次冲击失败后的反噬,都让他的身体承受着撕裂般的痛苦,提醒着他此路不通。

曾经,这道绝境并非完全黑暗。

他的父母,是这片晦暗天地里唯一温暖的光。他们从未因儿子的“废体”而流露出半分失望或嫌弃,恰恰相反,父母的眼神中永远盛满鼓励与心疼。

“霄儿,尽力就好,爹娘只要你平安。”

“别太逼自己,身体要紧。”

这些朴素的话语,曾经是支撑他继续挥拳的动力。

家族中人,碍于他父母在族中的地位和威望,即使是心中鄙夷,但面上也维持着基本的客气,至少不会当面给予他难堪。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父母的猝然离世,如同抽走了支撑他世界的最后两根支柱。

温暖的光熄灭了,那冰冷的现实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因为失去了父母的庇护,凌霄瞬间从家族中一个“有些特殊但尚可容忍”的存在,变成了赤裸裸的“废物”和“耻辱”。

族人们长久压抑的轻蔑、对他父母曾给予资源的嫉妒和纯粹的恶意,如同那打开了闸门的洪水,毫无顾忌地倾泻到他的身上。

“看啊,那不是我们凌霄大天才吗?练了十几年,还在锻骨境三层原地踏步呢!”

“哼,浪费了多少灵药资源!要是给我家小子,早就突破到凝气境了!”

“就是啊!天生绝脉的废物,还赖在家族里做什么?白白消耗米粮!”

“我看呀跟他爹娘一样短命鬼的相,练死了也是活该!”

冷嘲热讽,如同那淬了毒的钢针,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讥笑谩骂,成了家常便饭,成了他每日必须忍受的背景音。

那些曾经至少维持着表面客气的面孔,如今只剩下赤裸裸的厌恶和鄙夷。

然而更现实、更致命的是资源的剥夺。

那原本属于他父母名下的、按例也该有他一份的修炼资源,哪怕是最低等的淬体药浴材料、补充气血的普通丹药、甚至仅仅是份例内的肉食,都被各种名目克扣、削减,直至彻底断绝。

管事们面对他时,脸上挂着虚伪的歉意,但眼底却满是幸灾乐祸:

“哎呀,凌霄啊,你看家族最近资源紧张,你这情况……用了也是浪费,还不如让给更有潜力的子弟呢,你说是不是啊?”

他仿佛成了一个透明人,一个被家族彻底抛弃的累赘。

曾经挥汗如雨的练武场角落,如今只剩下一个沉默而孤绝的身影,在族人不加掩饰的指指点点和恶毒言语中,凌霄一次又一次挥出沉重却似乎永远无法打破命运枷锁的拳头。

父母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而现实的冰寒,已将他紧紧包围。

前路茫茫,对凌霄来说,仿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刺骨的冷意。

“怎么?变哑巴了?”

赵乾似乎觉得刚才的羞辱还不够尽兴,再次蹲下了身,脸上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怜悯笑意。

他伸出脚尖,带着戏谑的意味,用那锃亮的靴尖去挑起凌霄沾满汗水和泥土的下巴,那动作轻挑得像是在逗弄一条落水狗。

“我听说你家祖宅后院有口老井,那口老井呀快见底了?说来也是,养着你这么个只进不出、只吃饭不干活的废物点心,这再深的井它也经不起这么糟践啊。”

赵乾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声音却充满了恶意的诱惑,

“要不这样,看在你那个死鬼老爹当年还算有那么点脸面的份上,你来我们赵家当个杂役怎么样?扫扫地,刷刷茅房什么的?放心,少爷我呢心善,跟管事打个招呼,保管让你顿顿都能吃饱,说不定还能赏你几块带油花的肉骨头啃啃?怎么样?”

“滚!”

一声嘶哑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吼,猛地从凌霄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猛地偏过头,用尽全身力气躲开了那只带着侮辱意味的靴尖。

这一下动作过猛牵动了胸腹的伤势,疼得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就湿透了后背,但是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地瞪着赵乾,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凶狠。

“哟呵!还生气了!这废柴还挺有脾气啊?”

赵乾像是听到了这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引得周围的赵家子弟也是一阵哄笑。

然而,这笑声只持续了那么一瞬,便戛然而止。

赵乾那张俊朗的脸上瞬间阴云密布,眼中闪过一丝被忤逆的暴怒。

他猛地站起身,抬起右脚,灌注着九阳战体的灼热真气,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带着凌厉的破风声,毫不留情地朝着凌霄的侧肋狠狠踹去!

“你个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今天少爷我就让你这滩烂泥彻底认清,什么叫做云泥之别!什么叫做天差地远!”

这一脚快如闪电,势大力沉,蕴含着赵乾纳元境二层的全部力量和他引以为傲的九阳真气的灼热属性。

此前凌霄还未受伤时,也就锻骨境三层,连纳元境的门槛都没摸到,更何况此刻的状态,别说躲闪了,就连看清都做不到。

凌霄只觉得一股滚烫的洪流狠狠撞击在肋下,仿佛是一根烧红的铁棍狠狠地捅进了身体,伴随着清晰的骨骼错位般的剧痛!

那股灼热的力量瞬间就侵入体内,开始疯狂肆虐,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点燃、扭曲!

顿时难以形容的痛苦瞬间席卷了自己每一根神经,眼前的世界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吞噬,意识就像断线的风筝,开始急速飘离。

“住手!”

就在凌霄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一声呵斥声响起,声音清冷如冰泉击石、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利剑般刺穿了演武场喧嚣嘈杂的空气。

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了一条通道,一个身着淡蓝色流云广袖裙的少女快步走来。

少女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身姿窈窕,步履轻盈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

乌黑的长发简单地绾起,几缕青丝垂落在两颊边,更加衬托得她肤光胜雪,细腻如那最上等的羊脂玉。

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清冷剔透,此刻却蕴含着一丝薄怒。

琼鼻挺秀,唇色是天然的淡樱色,紧紧抿着,显示出不悦的弧度。

这正是前些日子随一支大型商队来到这青阳城,身份神秘却备受瞩目的苏家小姐——苏沐月。

她的身上似乎带着一股天然的凉意,所过之处,连那灼人的热浪都仿佛被驱散了几分。

她的目光如同冷电般扫过场中,先是落在赵乾身上,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冷意:

“赵家少主,你好大的威风啊!恃强凌弱!竟然欺辱一个连天地灵气都无法吸纳之人,难道这就是你赵家的家风,你引以为傲的本事?”

赵乾看到这苏沐月,眼中瞬间掠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艳与贪婪,脸上的暴怒顷刻间化作了春风般的笑容,同时语气也软了下来,还带着几分讨好:

“苏姑娘误会了!误会了!您有所不知,是这废物先言语冲撞于我,我身为赵家少主,为了维护家族颜面,不过是稍加惩戒,让他懂点规矩罢了。这等小事,怎敢劳烦苏姑娘费心呢?”

赵乾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脚,试图在这佳人面前维持风度。

“是吗?”

苏沐月却并未看他,清冷的目光直接越过他,落在了地上蜷缩着、因剧痛而微微抽搐的凌霄身上。

苏沐月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起来。”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凌霄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躺在这里,只会让更多人轻贱于你。如果你想不被他人踩在脚下,首先,自己得站起来。”

这声音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凌霄意识边缘的混沌。

剧烈的疼痛依旧撕扯着他的神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火辣辣的伤处。

他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更浓重的血腥味,用那几乎要碎裂的意志力,强撑着剧痛,一点一点,以极其缓慢而艰难的姿态,用未受伤的手臂硬撑住滚烫的地面,如同负伤的野兽一般挣扎着,试图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汗水混合着尘土和血污,从他的额头、鬓角大颗大颗地滚落,滴落在滚烫的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嗤”声。

凌霄紧紧抿着唇,没有去看高高在上的赵乾,也没有去看那清冷如月的苏沐月。

目光所及,只有那柄被赵乾踩在脚下的、陪伴了他无数个日夜的锈铁剑。

剑身黯淡无光,布满了岁月的斑驳锈迹,剑刃钝得连根枯枝可能都难以斩断。

他艰难地挪动着身体,伸出颤抖的手,拨开赵乾的靴子!

此时凌霄的这个动作却又引来赵乾众人一声不屑的嗤笑声,

凌霄紧紧地、紧紧地攥住了那冰冷粗糙的剑柄。

他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虬结,仿佛要将这柄无用的废铁深深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这一刻,这柄剑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东西,也是他破碎尊严的最后一点象征。

“哼!废物就是废物!被人踩在脚下,连句硬气话都放不出来,现在还要爬起来装什么硬骨头?”

赵乾见他这副沉默倔强的模样,心头那股被苏沐月打断的邪火又窜了上来,忍不住再次开口嘲讽,试图挽回在苏沐月面前丢掉的面子:

“苏姑娘,您也看到了,这种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根本不值得您为他浪费一句口舌,我们不如……”

“咣当。”

一声铁器与石板轻微碰撞的声响,打断了赵乾的话。

不是冲向赵乾的怒吼,也不是绝望的咆哮,是凌霄动了。

他用那柄锈铁剑当做拐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猛地转过身,背对着赵乾,背对着苏沐月,背对着演武场上所有或嘲讽、或同情、或漠然的目光。

他拖着那条受伤的腿,一步一顿,一瘸一拐,却异常坚定地朝着演武场那巨大的、敞开的石门走去。

阳光将他单薄而狼狈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滚烫的青石板上,显得那么地孤寂,那么地渺小。

汗水浸透的破烂衣衫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少年尚未完全长成的、有些嶙峋的脊梁骨。

那脊梁,在巨大的压力与屈辱下,在剧烈的伤痛折磨下,却挺得笔直!

就像一株在戈壁狂风中挣扎求生的野草,根系早已被沙石磨砺得伤痕累累,枝叶被风沙抽打得破败不堪,却依旧顽强地、近乎固执地指向天空,不肯折弯半分。

赵乾被这突如其来的、彻底的沉默与无视弄得一愣,看着那个倔强远去的背影,脸上表情变幻,随即爆发出更加响亮、更加刺耳的大笑:

“哈哈哈!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就夹着尾巴逃了!果然是没种的孬种!天生的废物!哈哈哈!”

苏沐月则站在原地,她清冷的眸光却始终追随着那个蹒跚却固执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演武场巨大的石门阴影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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