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雨林的喧嚣在靠近那藤蔓屏障时诡异地沉寂下去。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空气中那股甜腻腐朽的气味更加浓烈,几乎凝成实质,粘在皮肤上,带着阴冷的湿滑感。
五分钟的休息转瞬即逝,但对周伟明而言,却漫长如年。他瘫坐在湿冷的腐殖层上,拼命运转着 《戊土养气诀》,试图从这片被彻底污染的土地中榨取出一丝半缕可用的元气,却只引来更深的寒意和经脉的刺痛。他胸前那枚“厚土佩”散发的暖意,是他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
老刀已经站起身,“风行诀” 带来的轻盈感让他勉强保持着行动力,但他能感觉到,四周的黑暗仿佛有重量,挤压着他的感知范围。他看向赵振,后者依旧闭目盘坐,脸色苍白,但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分辨着什么。
“蜘蛛,前面什么情况?”老刀的声音干涩。
赵振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还残留着一丝被混乱意念冲击后的涣散。“那两只……大的‘空洞’还在后面,没动。但是……屏障后面,不止它们。”他喘了口气,手指无力地指向那片缠绕纠结的藤蔓,“里面有……很多……细碎的、痛苦的‘声音’,像是……被囚禁的生魂?不,更像是……被扭曲改造过的活物气息,充满了怨毒和……麻木。”
周伟明闻言,身体又是一颤,下意识地往老刀身边靠了靠。“活……活物?我们还要进去?”
“门主的命令是探查清楚。”老刀打断他,眼神锐利,“我们只是眼睛和耳朵,不是刀。跟紧我,土狼,你的戊土气关键时刻能保命。蜘蛛,尽量过滤掉那些杂音,专注感知能量流动和潜在陷阱。”
他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率先向那片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的藤蔓屏障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松软湿滑的落叶上,发出轻微却惊心动魄的“噗叽”声。
随着距离拉近,那藤蔓的细节清晰起来。它们并非寻常的绿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暗紫色,表面布满了黏液,隐约可见其下有蚯蚓般的东西在蠕动。更令人心悸的是,藤蔓缝隙间,偶尔会闪过一抹惨白,那是一只只嵌入藤蔓中的、属于不同生物的骨骼碎片,或是某个凝固着极致痛苦表情的干瘪眼球。
“嘶……”周伟明倒抽一口凉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赵振的呼吸也急促起来,他的 《灵犀诀》被迫接收着从屏障后传来的、无数扭曲灵魂无声的哀嚎,这比刚才蜘蛛的原始恶意更加摧残心神。“能量……屏障本身有能量在流动,很隐晦,像是……某种警戒和吸收阵法的一部分。不能硬闯。”
老刀停下脚步,在距离藤蔓屏障约十米的地方。他运起“风行诀”,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同时眼中淡紫色的微光再次亮起,“灵目术” 被他催发到极限,仔细审视着这片邪异的植物壁垒。
“左侧,靠近地面那根颜色更深的藤蔓,能量节点似乎更活跃。”老刀低声道,“蜘蛛,确认一下。”
赵振强忍不适,将一丝微弱的灵觉探向老刀所指的方向。“没错……那里像是一个……‘闸门’?能量从此处流入,维持着屏障的活性,也……也汲取着周围的生命力。”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根被指出的暗紫色藤蔓猛地一颤,顶端的须臾如同毒蛇般昂起,对准了三人!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浓郁死气的灰黑色波纹,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地面的植被瞬间枯萎焦黑!
“躲开!”老刀厉喝,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退!
周伟明反应慢了半拍,眼看那灰黑色波纹就要扫到他!绝望之下,他再次本能地将体内仅存的、混杂着厚土佩能量的戊土之气凝聚在身前!
“嗡!”
一面不足半人高、稀薄得几乎透明的土黄色气盾瞬间成型!
灰黑色波纹撞在气盾上!
“咔嚓!”
气盾连半秒都没撑住,如同玻璃般碎裂!周伟明如遭重击,整个人向后抛飞,一口鲜血喷出,重重摔在腐殖层上,昏死过去。他胸前的厚土佩光芒也黯淡到了极点。
“老周!”老刀目眦欲裂,却无力救援。
赵振也因为灵觉与那波纹的短暂接触,闷哼一声,鼻血流淌下来,脑海中嗡嗡作响。
那根藤蔓似乎因为这一击消耗了能量,缓缓垂落下去,但屏障整体的邪气却更加活跃,仿佛被惊动的蜂巢。
老刀看着昏迷的周伟明和几乎失去战斗力的赵振,又看了看那邪异蠕动的屏障,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们连门都还没进去,就已经近乎全军覆没。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准备拼死一搏尝试强行冲击那能量节点时——
那股熟悉的、浩瀚如星空、淡漠如冰原的意志,再次降临。
这一次,并非大范围的净化。
老刀和赵振清晰地“看”到,一道凝练到极致、细若游丝的淡紫色光芒,不知从何处而来,仿佛穿越了空间,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根刚刚发动攻击的藤蔓能量节点之上!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那根暗紫色的藤蔓,从被点中的部位开始,颜色迅速褪去,由暗紫变为灰白,然后如同被风化的岩石,无声无息地碎裂、崩塌,化为齑粉!连同其上附着的黏液、蠕动的异物和那些惨白的骨骼碎片,一起消散!
而屏障的其他部分,似乎并未受到直接影响,但那原本流转不息的能量,明显出现了一个细微的断点,变得有些紊乱。
老刀和赵振呆立当场,怔怔地看着那处空缺。门主的力量,竟然能如此精准、如此举重若轻地瓦解掉这邪异屏障的一个关键节点!
“带上土狼,从这个缺口进去。”一个平静的、直接在他们识海中响起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里面是外围圈养区,威胁不大。收集所见,原地固守,等我。”
声音消失,那股浩瀚的意志也随之离去。
老刀猛地回神,看了一眼昏迷的周伟明,又看向脸色惨白但眼神重新燃起希望的赵振。
没有犹豫,他上前背起周伟明,对赵振低声道:“走!”
两人小心翼翼地,从那个被郭宇一指之力强行“打开”的、暂时安全的缺口,踏入了那片被浓郁邪气笼罩的山谷内部。
真正的黑暗,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