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置换的眩晕感还没褪去,相柳已稳稳落地。没有预想中的警报与围攻,只有真空般的死寂压得人胸口发闷,鼻腔里钻进一股混杂着腐臭、血腥、化学药剂的怪异气味,还裹着活体器官特有的甜腻腥气,黏在黏膜上挥之不去。混沌本源在体表流转如薄纱,将生命体征与能量波动彻底敛去,让他像块冰冷的岩石,融进这片诡异的死寂。
他站在一条狭窄甬道里。墙壁不是金属或岩石,是暗红色的活体组织,布满细微脉动,渗出粘稠粘液,其间嵌着断裂的金属骨架与暗淡的晶体管线。光源来自头顶每隔数丈的透明囊泡,里面泡着发光器官,投下摇曳的病态光晕,将影子拉得扭曲变形。空气湿热黏腻,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了腐烂的甜浆,让人胃里翻涌。
相柳将感知提到极致,循着混沌本源反馈的阴寒气息——那与辰辉谷龙脉侵蚀同源的味道,正从深处源源不断地渗出来。甬道蜿蜒向下,两侧不时出现分支洞口,有的传出心脏搏动般的沉闷声响,有的淌着汩汩液体,偶尔还夹杂着模糊的痛苦呓语或狂热嘶吼。他避开有能量流动的岔路,选了最寂静、气息最浓郁的一条,快步前行。
百丈后,一扇骨门挡住去路。门板是巨兽骨骼打磨而成,刻满蠕动的幽冥符文,门缝里渗着实质般的冷雾。相柳掌心贴上骨门,混沌之力凝成细如发丝的触须,顺着符文脉络钻进去,找准能量循环的破绽轻轻一挑。“咔哒”一声轻响,骨门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门后的景象,让见惯生死的相柳也瞳孔骤缩。
十丈见方的球形空间里,墙壁爬满粗壮的能量导管,一端连着天花板中央的巨大囊泡——正滴落着暗绿色粘稠营养液,另一端扎进五个透明晶体培养槽。槽内注满浑浊冒泡的溶液,各自悬浮着一具躯体。
左边四个槽里,分别是身着残破星盟制服、眉心留着微光的人类男子,皮肤如岩石却爬满黑纹的岩灵族战士,光泽黯淡的能量生命体,还有蜷缩着、光翼破损的翼人族少女。他们气息奄奄,却都在顽强抵抗着培养液的侵蚀。
而最右侧最大的培养槽中,悬浮的躯体让相柳心脏猛地一跳!
那是名身着古老战袍的男子,战袍绣着星辰山川图腾,与辰荣部族先遣军团的服饰惊人相似!他身形魁梧,面容刚毅,即便陷入沉眠,眉宇间仍残留着不屈战意。从他体内,正散发出微弱却纯粹的秩序波动——与辰辉谷龙脉、大荒地气同出一源,死死抵御着侵蚀能量,维系着最后一线生机!
“来自关联大荒的失落世界先民!”相柳心头震动。幽冥教果然在系统性捕获、研究这些与源力相关的文明遗民!
就在这时,天花板的囊泡突然剧烈蠕动,更浓郁的阴寒能量混着营养液注入培养槽。槽内躯体同时抽搐,脸上露出痛苦神色,辰荣先民体表的秩序之光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相柳身形一闪,已到培养槽前,指尖混沌之气凝聚,带着净化意志就要刺破晶体壁。
“住手!”
冰冷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不是来自门口,而是墙壁本身!肉质墙壁裂开一道缝,露出一只布满血丝的幽绿色眼球,死死盯着相柳,贪婪的意念如同实质:“新鲜的混沌气息……完美的实验体……自己送上门了!”
话音未落,整个房间瞬间活化!无数带倒刺的暗红触手从四面八方射来,天花板囊泡疯狂分泌毒液,地板化作粘稠泥潭,死死吸附着脚步!这根本不是囚牢,是针对闯入者的活体陷阱!
相柳眼中寒光一闪,左眼归墟虚影旋转,低喝一声:“寂!”
无形的寂灭道韵扩散开来,触须瞬间僵死枯萎,毒液能量结构紊乱。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间隙,混沌剑气暴涨,“咔嚓”一声劈开培养槽。浑浊的营养液倾泻而出,相柳左手虚引,混沌气流托住辰荣先民,震断他身上的能量导管,反手将人背在身后。
“找死!”眼球尖啸,墙壁涌出更多触手、酸液喷口与能量尖刺,一股精神冲击如锥子般刺向识海!相柳闷哼一声,混沌本源护主化解大半,却仍感到一阵眩晕。他心知不能久留,双脚猛蹬地面——混沌之气暂时硬化了泥潭,身形如炮弹般冲向骨门!
门外的甬道早已火化,两侧脓包破裂,钻出无数口器锋利的怪虫,如同潮水般涌来;头顶发光器官爆裂,腐蚀性体液溅落如雨!前有虫潮,后有追兵,相柳却不退反进,右手掌心混沌之气旋转压缩,凝成微型旋涡:“混沌·涡流!”
旋涡如同粉碎机,在虫潮中犁出一条血路!相柳背着先民疾冲,身后眼球化作黑影紧追不舍,愤怒的咆哮震得甬道嗡嗡作响。
就在他即将冲出火化区域时,腕间手镯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龙吟!与辰辉谷的连接瞬间减弱八成,飘忽欲断——望舒那边,龙脉涅盘开始了!
相柳心中一痛,脚下速度更快。他猛地回头,左手按在蠕动的墙壁上,将一股极不稳定的混沌本源强行灌入:“爆!”
能量在墙壁内部轰然爆发,肉质组织迅速枯萎碳化,甬道剧烈震颤崩塌,暂时阻断了追兵。相柳借着爆炸冲击力,冲出活化区域,踏入相对平静的主干道。他没有回头,循着混沌本源对空间的本能感知,朝着城市深处疾掠而去——那里或许藏着更多真相,也藏着辰辉谷的破局之法。
身后的崩塌声与怒吼渐渐远去,相柳背着昏迷的辰荣先民,身影没入更深的幽暗。他能感觉到背上先民的气息逐渐平稳,也能感知到腕间那丝微弱却未断绝的链接——望舒还在撑,辰辉谷还在守。
幽冥教的阴谋远比想象中庞大,他们捕获的不仅是一个辰辉谷,而是无数与源力相关的世界。而这位辰荣先民,或许就是解开失落历史、找到寂灭之源的关键。
相柳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决绝。前路危机四伏,围剿即将到来,但他已别无选择。救出众先民,找到破局之法,斩断幽冥教的根基,再跨越星海回到辰辉谷——这是他唯一的路。
幽暗的通道里,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与背上先民微弱的呼吸,在寂静中交织,朝着未知的真相与归途,坚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