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秘阁的密道哪是什么规整石阶,根本是道被岁月啃出来的岩缝。潮意粘在袖口,混着陈年腐木的腥气,吸进肺里都发沉。相柳半揽着望舒,把仅存的灵力拧成层薄护罩——风里裹着的邪劲像细针,总往望舒肩颈的伤口钻,他得替她挡着。
身后的喊杀声早被岩石吞了,只剩两人的呼吸在窄缝里撞。望舒指节攥得发白,左肩的伤虽被灵力封住,那股阴寒却还在脉管里窜,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冰碴上。她没吭声,只把那枚暗沉沉的龟甲攥得更紧,另一只手扣着相柳的手腕——他掌心的暖,是此刻唯一能抓得住的实。
“肩疼得厉害?”相柳放缓脚步,灵识像触须似的往前探,怕前头有落石或暗坑。他能觉出望舒的身子在轻颤,却不敢停下,只能把护罩往她那边挪了挪,“再撑会儿,找着能歇脚的地方,我给你换药。”
望舒轻轻“嗯”了声,喉间压着疼:“龟甲……在烫。”她把龟甲贴在胸口,能觉出它跟怀里的地图在共振,像有个小锤子在轻轻敲,“它在引方向,不是往宫外,是往……地底下。”
相柳眉峰皱了下。岩缝越走越绕,有时窄得得侧着身过,有时又突然开阔,露出满是钟乳石的溶洞。洞壁上刻着些模糊的画,有先民举着骨杖跪拜,有巨兽踩碎山峦——这绝不是轩辕建的,倒像比他们老几百年的遗迹。
半个时辰后,总算在块巨石后找着处干燥地。相柳扶望舒坐下,自己守在洞口,耳朵贴在岩壁上听动静——追兵没跟来,却能觉出更深的地底,有股沉得压人的气在晃。
望舒盘膝坐好,指尖凝出淡绿灵光,往肩头的伤口渡。邪劲遇着灵光,“滋滋”响得像烧红的铁泡冷水,她额角渗出汗,却没停手。相柳递来水囊,又摸出颗疗伤丹,看着她咽下去时喉结的轻动,心像被攥紧了——他能劈断邪链,能撕开结界,却替不了她受这蚀骨的冷。
“你看。”望舒突然把龟甲递过来。黑暗里,龟甲上的纹路泛着细弱的荧光,不是轩辕的符文,倒像巫咸古籍里提过的远古祭文,“这纹路……跟溶洞里的壁画对上了。”
相柳凑过去看,指尖碰了碰龟甲,能觉出股苍茫的气——比辰荣的历史还老。“轩辕把祖陵选在骊山,不是偶然。”他想起暗影给的地图,“万魂归墟”四个字红得扎眼,“这密道不是逃生的,是往他们藏着的根上去。”
望舒试着往龟甲里渡了缕灵力。荧光突然亮了,显出幅模糊的图:山峦围着深渊,深渊上悬着个圆坛,竟跟地图上的标记分毫不差。同时,股牵引感从龟甲传出来,直往密道深处拽。
“赌不赌?”望舒抬头看他,眼里没怕,只有亮。相柳把她扶起来,指腹擦去她颊边的汗:“赌。往后的路,跟你一起走,就不怕。”
循着龟甲的指引,两人往更深处走。岩缝两侧长着磷光苔藓,淡蓝的光把路照得朦胧。越走,邪味越淡,反倒升起股沉得发肃的气,像有什么古老的东西在底下守着。
途中撞见座半塌的黑曜石台,台面有个凹槽,望舒把龟甲放进去,竟严丝合缝。石台晃了晃,弹出块石碑,上面的字虽认不得,画的却是条地下河,河对岸有光。
过了河,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顿住了——不是地宫,是片巨大的地下废墟。倒塌的殿宇、断成半截的石柱,铺了满满一地,头顶的夜明珠缀成星空,亮得晃眼。而废墟正中央,立着座白玉圆坛,坛上空悬着个丈许宽的幽蓝光晕,光晕中心黑得深,散着归墟的气,周围的空间裂着蛛网似的缝,像随时会碎。
“这是……远古的封印?”望舒失声,龟甲在手里剧烈震动,几乎要脱手。相柳瞳孔缩紧——这股力量,比断魂渊的邪祟强十倍,才是骊山真正的秘密!
“好本事啊。”
废墟深处突然传来掌声,“啪啪”两声撞在石壁上,连夜明珠都晃了晃。黑袍首领走出来,身后跟着皇甫圭,亲王服上的金线沾了灰,眼底的狠劲藏都藏不住——之前装的儒雅,全碎成了渣。
“以为你们逃得掉?”黑袍首领拎着骨杖,往白玉坛指了指,“这条密道,是本尊故意留的。本想等祭天用王室血冲开封印,既然你们送上门,就用你的战魂、她的建木本源当祭品,省得等!”
原来从潜入王宫开始,就是圈套。他们以为在找线索,其实是被牵着往绝路上走。
望舒往相柳身边靠了靠,指尖凝起灵光——肩再疼,也不能在这儿认栽。相柳把她护在身后,“不屈”剑“噌”地出鞘,剑光扫过碎石,溅起星子般的火星。他盯着那幽蓝光晕,又看了眼皇甫圭:“谁当祭品,还得看我这把剑答不答应。”
废墟里的风突然紧了,白玉坛上的光晕转得更快,周围的裂缝在扩大。黑袍首领挥了挥骨杖,邪兵们举着刀扑上来,刀刃裹着黑气,直往两人砍。
最终的仗,终究要在这地下废墟里,打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