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辉谷地宫静室,药香与灵气缠成细密的网,裹着万年寒玉榻上的身影。相柳面色依旧苍白,却已褪去此前死寂的灰败,眉宇间凝着深海般的沉静——那是风暴淬炼后的沉淀,连呼吸都与地脉共振,每一次起伏都带着大地龙脉的厚重韵律。眉心混沌龙纹时明时暗,流转的道韵像藏着星辰生灭的奥秘,将周遭灵气牵引成缓缓旋转的涡旋。
望舒守在榻边,指尖摩挲着他微凉的手背,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连日的熬煎。她寸步不离,将自身建木生机拆成缕缕细丝,顺着掌心连接不断渡入他体内,像春雨滋养干涸的土壤。那枚从阵眼挖出的混沌星核悬在相柳心口三寸处,旋转得愈发缓慢,内部星轨沉浮、混沌流转,而那丝被封印的幽冥尊主意念,像冻在冰里的蛇,虽动弹不得,却仍透着令人心悸的阴寒。
“就快了……再撑一撑……”望舒能清晰感应到,相柳的意识正在黑暗深渊中凝聚,像快要冲破云层的曦光。可就在这希望将明未明之际,静室门被叩得急促,木黎的声音带着崩裂般的焦虑,撞碎了室内的宁静:“望舒姑娘!北境……北境彻底乱了!”
望舒心头一沉,起身时脚步都有些发虚。开门望去,木黎老脸惨白如纸,掌心攥着枚布满裂痕的传讯玉符,裂痕里还凝着最后一丝血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霜寒要塞的最后一道血讯……空间疤痕处,炸出了个稳定通道!不是幽冥妖物,是……是空间在‘腐烂’!”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眼中满是极致的恐惧:“通道过处,山川融成虚无,生灵连惨叫都发不出,就被抹得干干净净!不是毁灭,是彻底的‘无’!要塞大阵瞬间崩碎,守军和城池……一起没了!传讯到这儿,就断了!”
“稳定通道?”望舒如遭重锤,娇躯晃了晃,脑海中猛地闪过星核里的记忆碎片——归墟之眼、钥匙、降临……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成型,“这不是袭击,是祂要来了!幽冥尊主,要以北境为门,打开归墟之眼!”
“消息……核实了?”望舒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三方暗桩同时传回讯息,错不了!”木黎老泪纵横,痛心疾首,“那死亡领域正往南蔓延,速度快得吓人!不出半月,就得席卷中原!到时候,整个大荒都得变成虚无!”
半月!望舒眼前发黑。相柳还未苏醒,联盟这群人,如何抵挡这堪比灭世的浩劫?
“立刻召集核心成员,议事殿集合!”望舒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此刻她是联盟唯一的主心骨,绝不能乱。她深深看了眼榻上的相柳,眼底闪过决绝,转身大步而出,裙摆扫过殿阶的碎石,脚步声里全是急惶与坚定。
议事殿内,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石坚、敖擎、烈焚天等人闻讯赶来,听完木黎的叙述,个个脸色煞白,连呼吸都变得沉重。空间腐烂,万物归无?这已经超出了战争的范畴,是彻头彻尾的末日景象!
“这他妈怎么挡?”一名部族首领失声嘶吼,声音里满是绝望。
“军师什么时候能醒?”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向望舒,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望舒立于主位前,身形单薄却脊背挺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晰而坚定,压过了殿内的骚动:“军师苏醒在即,在此之前,辰辉谷由我们守!”
她看向木黎,语速极快:“前辈,启动所有防御大阵,最高级别!不惜耗损龙脉,构筑最强壁垒!同时发全荒警示,组织百姓撤离,建立缓冲区,能救多少算多少!”
“老朽这就去!”木黎重重点头,转身就往外冲。
“石坚、敖擎!”望舒的目光落在两位战将身上,“集结所有可战之兵,分批支援北境!不是硬拼,是拖延!用地形、阵法层层设防,为后方撤离争取时间!记住,保存有生力量最重要!”
“领命!”石坚攥紧巨斧,虎目通红;敖擎龙气翻涌,咬牙应下,两人转身就去点兵。
“烈宗主!”望舒最后看向烈焚天,“劳你坐镇谷中,协防阵基、稳定人心、清查内奸,绝不能让后方乱了!”
烈焚天深吸一口气,抱拳沉声道:“姑娘放心!烈某在,辰辉谷在!”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慌乱的人群渐渐有了方向。恐惧仍在,但求生的本能与守护的责任,驱使着每个人动了起来,辰辉谷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在末日阴影下挣扎着抵抗。
安排完所有事务,望舒转身就往地宫冲,裙摆翻飞间带起一阵风。她必须尽快唤醒相柳,这是大荒唯一的希望!
静室内,相柳的气息波动愈发剧烈,像是在经历某种蜕变。混沌星核旋转得越来越快,表面的道纹如活蛇般蠕动,而那丝被封印的幽冥尊主意念,仿佛感应到了外界的剧变,开始疯狂冲撞封印,星核内部隐隐传来刺耳的尖啸。
“相柳!醒醒!”望舒扑到榻前,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将北境的惨状、联盟的危机、自己的焦灼,通过心神连接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幽冥尊主来了!北境没了!我们快撑不住了!你快醒醒!”
像是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呼唤,又像是感受到了外界灭顶的危机,相柳的身体猛地一震!眉心混沌龙纹爆发出刺目的光华,将整个静室照得一片通明!那枚旋转的星核骤然停滞,随即向内坍塌、浓缩,化作一个吞噬所有光线的微小奇点!
与此同时,静室外的天地骤然变色!铅灰色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沸腾的墨汁般遮蔽了天空,云层深处没有雷鸣,只有空间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一股源自世界尽头的冰冷意志,如同潮水般漫过天际,笼罩了整个大荒——草木瞬间枯萎,河流冻结成冰,飞鸟僵直坠地,连空气都失去了流动的活力!
这不是攻击,是同化!这片天地正在被归墟的死寂一点点覆盖!
“祂……祂真的来了……”木黎仰望天空,老躯颤抖,声音里满是绝望。谷中所有人都感到灵魂深处的战栗,像蝼蚁面对即将倾覆的苍穹,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地宫静室内,异变抵达顶点!那奇点般的星核倏地钻进相柳眉心,与混沌龙纹彻底融合!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气息,从相柳体内轰然爆发!这气息不是蛮力的冲撞,是法则流转的轰鸣,仿佛他自身已成了天地初开时的那道鸿蒙,既藏着归墟的寂灭,又孕着建木的生机。他缓缓坐起身,双眼猛地睁开——左眼是深不见底的归墟漩涡,映着万物终末;右眼是生机盎然的建木青光,淌着造化之源。
望舒被这股气息震得后退半步,却见他转头看来,目光温柔得能化开寒冰。他抬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指尖带着地脉的暖意:“别怕,我醒了。”
话音未落,他身影已从静室消失,出现在辰辉谷上空。银发狂舞,玄衣猎猎,独自面对那笼罩天地的死寂意志。
风停了,云滞了,连归墟蔓延的死亡气息都在这一刻凝滞。新生的混沌道主,与降临的灭世之源,隔着万里长空,遥遥对峙。
最终的决战,已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