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辉地宫的灵气稠得像化不开的蜜,连时间都慢了半拍。相柳背靠着冷硬的石壁站着,像尊守着光的石像,目光没离开过蕴灵泉中央那团翡翠光茧——望舒在里面闭关多久了?他没算,只知道每次指尖碰着怀里的玉符,都能觉出那股木灵气息在慢慢涨,像初春里抽芽的藤,一点点裹住地宫的潮凉。
脑子里的事却没停:巫咸族大祭司说的“虚无之影”,像根刺扎在识海里;洪江最后那场血战的真相,辰荣将士死得不明不白;还有他这九命妖力,竟成了邪魔破界的钥匙……这些沉得压人的事,在看见光茧里偶尔晃过的绿光时,又会轻一点。望舒在,就像有了个能锚住心的东西,再黑的路,好像也能摸着边往前走。
青沅捧着卷泛黄的玉简从通道过来,脚步放得极轻,连兽皮靴蹭过青石板都没声。她站在离相柳两步远的地方,看了眼泉中的光茧,才小声开口:“刚解完的,里面提了尊者当年跟辰荣始祖设的暗线,还有几处藏着盟友的遗迹。”
相柳没回头,只点了点头——现在说什么都早,得等望舒出来。光茧上的纹路还在亮,像在数着时间,等她醒。
泉眼突然静了。之前漫出来的霞光往回缩,裹着望舒的翡翠光茧“咔嗒”响,像春雪化时冰壳裂的声儿。裂纹越爬越多,最后“哗啦”散成漫天光点,落在泉水里,溅起的涟漪都带着浅绿的光。
望舒慢慢睁开眼。
她的睫毛上还沾着点光屑,眼尾泛着浅绿的亮,像把整片青木林的晨雾都揉进了眼里——不再是之前那种软乎乎的清澈,多了点能扛事的沉劲,连周身的木灵气息都变了,稳得像扎了根的古木,轻轻一呼,就能引着地宫的灵气跟着晃。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找着了相柳,手撑着泉边的石台想站起来,相柳已经走过去了。他伸手扶她,指尖刚碰到她的手腕,两人都顿了——他手背上还带着外面的风凉,她掌心却裹着泉里的暖,两股气息缠在一起,像早就熟了的样子,不用说话,就知道对方没出事。
“你回来了。”望舒的声音比之前沉了点,指尖蹭过他袖口沾的泥——是南荒密林里的红泥,她认得。
“嗯。”相柳没多说,只把她往石台上扶,指腹无意识蹭过她手腕上的细筋,“伤都好了?”
“好全了。”望舒笑了笑,掌心凝出点绿光,轻轻碰了碰他的后心——之前旧伤的地方,现在只剩层淡银的疤,“你也好多了,比走的时候稳。”
青沅这时才走过来,把玉简放在石桌上:“你们先看,这里面藏着对付邪魔的关键。”
玉简上的字是用辰荣古篆写的,相柳认得,望舒跟着青沅学过几天,也能看懂大半。上面记着木灵尊者当年的担心:域外邪魔不是第一次来大荒,上次是靠几位大能联手才压下去,这次它们学乖了,躲在幽冥后面挑事,还想拿辰荣的血脉、木灵的本源当钥匙,把大荒的结界撕个大口子。
更重要的是,玉简里提了极北的雪魂族——他们守着一截建木残根,那东西能净化邪祟,还能补结界的裂缝。
“雪魂族……”望舒皱了皱眉,指尖划过“极北冰原”四个字,“我之前在藏书阁见过,他们避世几百年了,连轩辕的人去都没见着。”
“再难也得去。”相柳的指腹按在玉简上,声音沉得像撞在石墙上,“幽冥的人肯定也在找能补结界的东西,我们得比他们快。”他抬头看望舒,话到嘴边又顿了顿——极北冰原冷得能冻住灵力,望舒刚恢复,他不想让她再受冻。
可没等他说出口,望舒就攥住了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她掌心的绿光裹着他的手,暖得像晒过太阳的玉,“我的木灵之气能抗冻,还能跟冰原上的植物说话,说不定能找到雪魂族的路。而且……”她看着他的眼,“我们俩一起,才能把净世莲华和青木力合起来,不是吗?”
相柳盯着她的眼睛——里面没半点犹豫,只有跟他一起扛事的劲。他想起在沼泽里,她引着地脉力救他的样子;想起在地宫里,她守着传承等他回来的样子。喉结滚了滚,最后只应了个“好”——这字比之前在巫咸族立誓时还沉,却也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青沅在旁边看着,从怀里摸出两枚玉符递过来:“这是同心符,用地宫核心玉做的,你们捏着它,就算在冰原两头,也能知道对方安不安全。”她把符塞进两人手里,“地宫我守着,巫咸族那边我会传信,你们只管去。”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没闲着。相柳在传承殿练新得的辰荣功法,把净世莲华和望舒的木灵力融得更顺;望舒泡在藏书阁,把所有跟极北、雪魂族有关的典籍都翻了遍,还画了张简易的冰原地图,标上可能有妖兽的地方。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地宫入口的石壁刚裂开缝,就有股寒风灌进来。望舒裹着相柳给她的兽皮袄,手里攥着同心符,指尖碰着他的手——他的手还是凉的,却把她的手攥得很紧。
“走了。”相柳说了句,率先踏出去。
望舒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黑袍在风里飘着,银发上很快沾了点霜,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挺拔。她知道,前面的冰原肯定冷得能冻住呼吸,雪魂族也未必会帮他们,可只要跟他一起,好像就没什么好怕的。
青沅站在地宫门口,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才慢慢合上石壁。石缝里的绿芽还在长,像在等着他们回来。
风往极北吹,裹着他们的脚步,也裹着新的盟约——不是辰荣和木灵的旧盟,是相柳和望舒的,是他们跟这片大荒的。只要能守住结界,能把邪魔挡在外面,再远的路,再冷的冰原,都值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