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日记里的家族图谱
阁楼门口的黑衫人没有转身。锁链拖过地面的声响在空荡的院坝里回荡,像有人在用指甲刮擦生锈的铁皮。林峰握紧拼合的铜镜,镜背的符号硌得掌心发疼,那道 “林” 字刻痕里渗出缕缕白雾,在阳光下凝成细小的冰晶。
“你是谁?” 他的声音撞在老宅的土墙上,弹回来时变了调,像两个人在同时说话。
黑衫人缓缓抬起手,锁链末端的钩子在空中划出道弧线,钩尖映出张模糊的脸 —— 是赵磊,他的额头上有个血洞,正往下滴着粘稠的液体,滴在锁链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热油浇在冰上。
林峰的手机突然在裤兜里震动,是赵磊的来电。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迟迟不敢按下。锁链上的赵磊虚影突然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沾着血丝的牙齿。
“接啊。” 虚影的嘴唇没动,声音却从手机听筒里钻出来,带着电流的杂音,“我在宿舍镜子里等你好久了。”
手机自动接通了。听筒里传来熟悉的锁链声,还有赵磊含混不清的念叨:“图谱…… 月圆…… 祭品……”
“什么图谱?” 林峰追问时,黑衫人突然转过身。
阳光被挡在他身后,脸隐在阴影里,只能看见下巴上有道月牙形的疤痕,和三爷爷掌心的旧伤一模一样。“你爷爷没教过你?” 黑衫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林家的血脉,每代都要出个祭品。”
他抬起手,掌心对着林峰。阳光透过指缝,在地上投下三个重叠的影子:最上面的是黑衫人,中间的是个穿中山装的老者,最底下的是个梳着分头的年轻人 —— 正是照片上祖父、叔爷爷和那个抱婴儿的男人。
“1950 年,你太爷爷是第一个。” 黑衫人每说一个字,掌心就多道血痕,“1990 年,你叔爷爷是第二个。” 他顿了顿,锁链突然绷紧,“2026 年,该你了。”
林峰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影子上,发现最底下那个年轻人的手腕上,戴着只银镯子,和林秀手上的一模一样。“那个抱婴儿的男人是谁?” 他想起照片背面的字,“镜祭前三日…… 婴儿是祭品?”
黑衫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院坝里的香炉嗡嗡作响,三炷香齐根折断,香灰堆里露出张泛黄的纸,是从日记里撕下来的家族图谱。
林峰冲过去捡起图谱,指尖刚触到纸页,上面的名字突然渗出朱砂般的液体。他看见自己的名字被红笔圈在最末端,旁边写着 “第三代镜灵”,而叔爷爷的名字旁,标着 “残缺品” 三个字。
“你叔爷爷当年想偷换祭品。” 黑衫人走到他身后,锁链缠上他的手腕,冰凉的触感像条蛇,“他把自己的血混进婴儿的奶里,结果被镜界反噬,成了半人半鬼的东西。”
图谱上的婴儿名字突然清晰起来 —— 林秀。
林峰的呼吸猛地一滞。他想起林秀手腕上的银镯子,想起她被黑雾吞噬时的表情,想起王婆婆说的 “1990 年消失的婴儿”,突然明白过来:林秀根本不是他的表姑,而是叔爷爷当年试图替换的祭品,是被镜界困了三十六年的婴儿。
“她为什么帮我?”
“因为她想找替身。” 黑衫人俯身在他耳边,“你以为竹笼里的镜影是谁放出去的?”
林峰猛地看向手里的竹笼,笼门的缝隙里卡着根长发,暗红的指甲油在阳光下泛着光。他想起那条陌生短信 ——“竹笼里的镜影,是你自己放出去的”,原来不是指他亲手打开笼门,而是他的血脉唤醒了镜影。
阁楼上传来 “哗啦” 一声,是日记本掉在地上的声音。林峰冲上去时,看见那本被假三爷爷扔进火堆的日记正摊在地板中央,被烧掉的页面不知何时复原了,上面用鲜血画着幅地下室的剖面图,每个角落都标着日期:
东角:1950.8.15(太爷爷死亡日)
南角:1990.10.15(叔爷爷失踪日)
西角:2023.7.15(父亲透明化开始日)
北角:2026.7.15(今日)
剖面图的中心画着个巨大的符号,正是铜镜背面的完整图案,符号里写着行小字:“四方归位,镜界重合”。
“今天就是月圆前三天。” 黑衫人不知何时跟了上来,锁链缠在阁楼的栏杆上,发出 “咔哒” 的轻响,“1950 年的太爷爷,1990 年的叔爷爷,2023 年的父亲,会在今晚的地下室重聚。”
林峰的目光落在日记的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张新照片:他和赵磊站在宿舍镜子前,镜中的自己穿着黑衫,手里拖着锁链,而赵磊的脖子以不自然的角度歪着,额头上有个血洞。照片背面写着:“祭品就位”。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陈雪发来的消息:“赵磊不见了,宿舍镜子上多了个符号,和你发我的令牌照片一样。”
“她也得死。” 黑衫人突然说,“当年你太爷爷的祭品,就是他最好的朋友。”
林峰猛地转身,铜镜砸在黑衫人胸口。镜面接触到他衣服的瞬间,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黑衫人发出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像被点燃的纸人,冒出缕缕黑烟。
烟雾散去后,阁楼里空荡荡的,只有条锁链掉在地上,链环上沾着的暗红液体正在蒸发,空气中弥漫着股焦糊味,和校园里死者宿舍的气味一模一样。
他捡起锁链,发现最末端的钩子上挂着半块玉佩,刻着个 “赵” 字 —— 是赵磊从小戴到大的护身符。
日记突然自动翻页,空白的纸页上慢慢浮现出字迹,是用鲜血写的,笔迹和林峰一模一样:
“1990 年 10 月 15 日,晴。
我把弟弟锁进地下室时,他说会回来找我的。他的眼睛真吓人,像阁楼那面铜镜。”
林峰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这是祖父的日记,却用了他的笔迹。他想起黑衫人下巴上的月牙形疤痕,想起三爷爷年轻的脸,突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想。
他冲到阁楼的铜镜前,镜面蒙着的白雾已经散去,清晰地映出他的脸。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月牙形的疤痕,和黑衫人、三爷爷的疤痕完全重合。
镜中的自己突然笑了,举起手,和他做了个相同的动作:指尖划过疤痕,然后指向地下室的方向。
“三天后,我等你。” 镜中人的嘴唇动了,声音从铜镜里传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感冒了 —— 那是祖父年轻时的声音。
院坝里传来王婆婆的哭喊:“它出来了!镜界的门开了!”
林峰冲到窗边,看见老宅的土墙上爬满了黑色的线,像无数条蛇,正往地下室的方向蠕动。远处的天空开始泛红,明明是下午,却像黄昏提前降临,太阳被一团黑雾遮住,只露出个模糊的红圈,像只巨大的眼睛。
他的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屏幕上同时跳出十几条消息,有赵磊的,有陈雪的,有父亲的,甚至还有那个陌生号码的,内容都一样:
“快来地下室。”
最后一条是三爷爷发来的,只有一张照片:地下室的青石板上,摆着四样东西 —— 太爷爷的玉佩,叔爷爷的日记,父亲的眼镜,还有林峰的手机。照片的背景里,四个模糊的人影正围着青石板站成一圈,最右边的那个穿着黑衫,背对着镜头,手里拖着条锁链。
林峰握紧拼合的铜镜,镜背的符号突然发烫,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影子的手里握着那把沾血的斧头,正慢慢抬起,对准他的后颈。
阁楼的楼梯又响起 “吱呀” 声,这次的脚步声很轻,像个女人穿着高跟鞋在走。
林峰缓缓转过身,看见林秀站在楼梯口,怀里抱着个襁褓,暗红色的指甲油在襁褓上蹭出点点痕迹。
“该走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像在哄婴儿睡觉,“祭品们,都在地下室等你呢。”
襁褓里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林峰的目光落在襁褓的缝隙里,看见一双眼睛,漆黑的,没有眼白,正死死地盯着他。
那是他在铜镜里见过无数次的眼睛。
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收到一条新的短信,发件人是 “自己”,内容只有三个字:
“我来了。”
阁楼门口的阳光突然消失,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林峰抬头,看见院坝的老槐树上挂着个黑衫人,正低头看着他,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和他镜中的魅影一模一样。
锁链从树上垂下来,末端的钩子在风中轻轻摇晃,正对着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