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泛着冷硬的光，将李明那张写满惊恐的脸照得毫无血色。陈宇指尖夹着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烟灰簌簌落在深色警服上，他却像是毫无察觉，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对面蜷缩在铁椅上的男人。
“货轮的名字。”陈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知道你只是条小鱼，但现在把知道的都说出来，算你戴罪立功。”
李明喉结剧烈滚动着，铁链在手腕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三天前在城郊仓库被捕时，这个以“古董商”身份掩护的走私团伙中间人还试图顽抗，直到陈宇将他与境外走私集团交易的转账记录、加密邮件截图一一摆在桌上，他才彻底崩溃。
“是…是‘远洋号’。”李明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淌进领口，“注册在巴拿马，实际船主是欧洲的‘蛇头’，他们每次都用这艘船运‘货’。”
陈宇抬手示意记录员将这个名字记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启航时间？具体仓位？”
“明天凌晨三点从东港保税区出发，”李明颤抖着补充，“货物藏在三号货柜，外面标着‘精密仪器’，其实里面…里面垫着防震泡沫，那些青铜器和玉器都用软布包着，还有从博物馆盗走的那套清代翡翠首饰，被他们藏在一个改装过的铝合金箱子里。”
这句话让陈宇瞳孔骤然收缩。上个月市博物馆失窃案中丢失的清代翡翠摆件与首饰套装，价值连城且具有重要历史意义，警方追查了整整四周都没找到线索，没想到竟流落到了走私团伙手里。他猛地站起身，椅腿在地面划出尖锐的声响。
“马上联系海关缉私局和海事局。”陈宇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走出审讯室，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东港保税区有三个码头，必须在今晚十点前确定‘远洋号’的具体泊位。”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泼洒在滨海市上空时，陈宇已经坐在了海关缉私局的指挥中心。巨大的电子屏上正实时显示着东港各码头的监控画面，绿色的货柜在吊臂下缓缓移动，穿橙色工装的码头工人往来穿梭，一切看起来都与往常无异。
“陈队，查到了。”缉私局的老张指着屏幕角落的泊位编号，“‘远洋号’确实报备了明天凌晨启航，目的地鹿特丹，报关清单上全是电子产品和汽车配件，完全符合正规流程。”
陈宇盯着屏幕上那艘灯火通明的巨轮，船身漆成深蓝色，甲板上堆着密密麻麻的集装箱，在夜色中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越是看起来正规，越有问题。”他调出该船近半年的航行记录，眉头渐渐拧紧，“你看，每次停靠港口都避开了国际刑警重点监控的海域，而且航行时间总是比正常航线多两天，明显在绕路。”
海事局的值班科长推门进来时，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好的文件：“我们联系了港口调度中心，‘远洋号’的燃油加注和引水员预约都已完成，现在正在进行最后的货柜装载。按规定，保税区的货轮在启航前六小时就不再接受开箱检查，除非有确凿证据申请紧急查验令。”
“证据在这里。”陈宇将李明的审讯笔录复印件推过去，上面详细记录了货柜编号和藏匿方式，“我已经向检察院申请了紧急搜查令，半小时内会送到。现在需要你们协调港口，在他们关闭货柜舱门前拦住。”
科长看着文件上的内容，脸色变得凝重：“三号泊位现在归中外运公司管理，那里的集装箱检测设备是最新的，但如果对方用铅板屏蔽了信号，x光机可能查不出来。”他顿了顿，拿起对讲机，“通知东港海事处，立刻派巡逻艇封锁三号泊位外围，没有指挥中心指令，任何船只不得靠近。”
晚上九点十五分，陈宇带着六名警员和缉私局的专业搜查队登上了港口摆渡车。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扑面而来，远处的灯塔发出规律的光束，照亮码头上堆积如山的集装箱。三号泊位的吊臂已经停止工作，几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站在“远洋号”的舷梯旁，神色警惕地四处张望。
“就是他们。”陈宇压低声音，指了指为首那个高鼻梁的金发男人，“国际刑警通缉的走私集团头目之一，代号‘猫头鹰’，没想到他竟然亲自坐镇。”
搜查令在手电筒的光束下盖着鲜红的印章，猫头鹰接过文件时，浅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便换上了公式化的笑容：“警官先生，我们的货柜都经过严格安检，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检查。”
“例行抽查。”陈宇语气平淡，目光却扫过对方紧握对讲机的手，“根据线报，有走私物品藏在三号货柜，希望你配合。”
当搜查队员用液压钳剪开三号货柜的锁扣时，猫头鹰的脸色彻底变了。货柜里整齐码放着银白色的仪器箱，表面贴着“精密光学设备”的标签。一名队员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最上层的箱子，里面果然是裹着泡沫的青铜器——一尊汉代错金铜樽，樽身上的云纹在探照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继续查。”陈宇的声音在货柜里回荡，队员们逐层搬开仪器箱，很快就在底层发现了那个改装过的铝合金箱子。打开的瞬间，翡翠特有的阳绿色在黑暗中亮起，清代翡翠首饰套装静静地躺在丝绒衬里上，凤钗的珍珠流苏还保持着当年工匠打造时的完美弧度。
“还有这些。”一名队员从防震泡沫中抽出软布包裹，露出几件带着土沁的玉器，其中一件玉琮的形制与上个月被盗古墓的出土文物完全吻合。
猫头鹰被戴上手铐时，突然用生硬的中文喊道：“你们没有权力扣船！这是国际航线！”
陈宇蹲下身，拿起那支翡翠凤钗，指尖拂过钗头雕刻的凤凰尾羽：“这些文物属于中国，不管你把它们藏到世界哪个角落，我们都会追回来。”他站起身，看着被连夜转运的文物被小心地装上警车，远处的海平面已经泛起鱼肚白。
指挥中心的电话在这时响起，是局长的声音：“陈宇，恭喜你们截获这批文物。另外，国际刑警那边传来消息，‘远洋号’的船主已经落网，顺着这条线，或许能端掉整个走私网络。”
陈宇望着渐渐苏醒的港口，晨光给巨大的吊臂镀上了一层金边。他想起博物馆馆长得知消息时哽咽的声音，想起那些在地下埋藏了千百年的文物重见天日时的光芒，突然觉得通宵未眠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告诉他们，我们准备好了。”陈宇对着电话说道，海风掀起他的衣角，带着新一天的阳光气息，“只要还有一件文物外流，我们的追查就不会停止。”
警笛声在港口的喧嚣中渐渐远去，那些曾经蒙尘的珍宝被护送着返回属于它们的地方。而陈宇知道，这场关于文物追索的战役，才刚刚打响。
陈宇望着警车消失在晨曦中的背影，掏出手机给博物馆馆长发了条信息：“文物已截获，完好无损。”很快收到回复，满是感叹和感谢。他深吸一口带着潮气的海风，转身走向指挥车——审讯猫头鹰的硬仗还在等着，这条走私链的根须，必须彻底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