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再次聚焦在县令的小舅子——捕快王小二身上。关于鱼贩李小六与温虎妻子的关系,王小二的闪烁其词已然引起了包拯的怀疑。
“王小二!”包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既与那寡妇有染,对她日常交往之人必然有所留意。那鱼贩李小六,与她究竟是何关系?你都知道些什么?从实招来!”
王小二被这直指核心的问话吓得身子一哆嗦,额头冷汗涔涔,支支吾吾地道:“回……回大人……小……小人……确实是知道一点……但……但知道的不多……”
“啪!”惊堂木重重落下,震得王小二几乎跳起来。
“还不快说!”包拯厉声喝道。
“是是是!”王小二再不敢隐瞒,哭丧着脸道,“小人……小人有一次,看到那李小六……给……给她买点心……不是寻常的粗点心,是东街那家‘酥香斋’的精巧点心!一次就买了两大包!足足花了一两银子呢!大人,那一两银子,都够他李小六风吹日晒卖好几天的鱼了!”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还……还有一次,小人瞧见他……送了她一支银簪子……后来小人在银楼里见过同样款式的梅花簪,一支就要二两银子!小人……小人自己都舍不得买那么贵的……”
他的语气带上了酸意和愤懑:“小人为这事……还跟她吵过一架,说她朝三暮四,不守妇道……可……可那女人嘴皮子利索得很,狡辩说点心和银簪都是她托李小六买的,是……是给她那嫁出去的闺女的……小人……小人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抓不到把柄……再加上……再加上小人这身份,也不好把事情闹大……所以……所以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后来小人听说,他们两口子也因为这个事儿打过一次架……听说那次温虎动了手,那娘们身上那两天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温虎自己也气得两天没回家……说是找他兄弟喝酒去了……”
这时,旁边跪着的那个“大长脸”恶霸连忙点头证实:“是有这么个事儿!有一次大哥确实来我们那儿喝酒,还带了两个菜……那天晚上喝多了,就在我们那儿住下了……本来以为第二天醒了就会走,没想到第二天正好下雨,大哥也没提走的事儿……就让小四儿去买了二斤猪头肉、一个烧鸡……我们几个又喝了一回……大哥说起那些年的不容易,又说起当年和我们相识相知的日子……那顿酒一直喝到傍晚!大哥是第三天早上才离开的……”
大长脸叹了口气:“他们两口子的事儿,大哥从来不愿意跟我们多说……除了有时候喝酒喝醉了,会忍不住抱怨那么一两句……我们也曾经劝过大哥,说大嫂的脾气太烦人,让他硬气点……大哥总是说,她以前苦日子过多了,他会多说说她的,让我们多担待一些……所以,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们也没怎么计较过,大不了就是少去他家点嘛……有时候就把大哥叫出来喝酒……”
这番供述,拼凑出温虎妻子可能与他人有染的线索,以及温虎对此知情却选择隐忍的复杂心态。李小六的嫌疑陡然上升,而温虎夫妇之间的关系,也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加紧张和微妙。
包拯见从这几人口中暂时问不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便下令将一干人犯分别押回大牢,严加看管,等待进一步调查取证。
退堂后,我看着被衙役带下去的老大、老二两家人,他们身上的囚服单薄破旧,在寒冷的冬季里根本无法御寒,这些天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更是弄得污秽不堪,脸上都带着憔悴和惶恐。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便对白玉堂说:“老白,你再去看看,找几套厚实些的旧棉衣棉裤,给他们送过去。天太冷了,别案子还没审清,人先冻出个好歹。”
白玉堂点点头,立刻去办了。他不仅找来了衣服,还特意带了一大块干净的粗布床单进去。这样换衣服的时候能有个遮挡,平时也能铺在牢房的稻草上,多少能隔点潮气,睡得舒服些。
接着,我又让后厨赶紧煮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馄饨面,特意嘱咐多撒了葱花,淋了香油,香味扑鼻。让衙役帮忙,给那两家人端了进去,让他们能好好吃上一顿热乎饭,暖暖身子,也安安心神。
这一切,都被暂时安置在客栈的老爷子看在眼里。他颤巍巍地来到店里,见到我,就要下跪,被我赶紧扶住。
老人家激动得老泪纵横,声音哽咽:“公主殿下……谢谢您……真是太谢谢您了!您不仅帮我们申冤,还……还想的这么周到……连衣服、铺盖、吃食都惦记着……您真是活菩萨转世啊!我……我们一家子,这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我笑着拍拍他的手,安抚道:“老爷子,您快别这么说,举手之劳而已。谁都有落难的时候,能帮一把是一把。您啊,现在什么都别想,放宽心,回去好好休息,保重身体最重要。等包大人查清了案子,还了你们清白,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见他情绪激动,便故意打趣道:“等案子了了,没准儿啊,我还真得请您帮个忙呢!”
老爷子一听,眼泪还没擦干,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连忙道:“帮忙?公主您尽管吩咐!只要能用得上我们这把老骨头,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福分!要是真能帮上您的忙,那可是我们家祖上积了多少辈儿的阴德,这一辈子全都用到这儿了,也值了!”
我被他的话逗得直乐:“哈哈,老爷子,您这话说的,太有意思了!那可太好了!我呀,在城外有两个大庄子,正缺可靠的人手打理呢。您老要是真愿意留下,不嫌辛苦,我就请您做我庄子的庄头,帮我去管管那果园、菜园子,怎么样?”
老爷子一听,激动得两手一拍,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哎哟!这感情好啊!公主殿下,这可是老头子的老本行啊!以前在我们村里,我家的庄稼那是长得最好的!麦穗沉得压弯腰,玉米棒子个个饱满!不是我吹牛,我可是我们村儿十里八乡有名的种地好把式!”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标:“这不巧了吗这是!而且我们家以前还有三十几棵果树呢!桃树、梨树、枣树、苹果树,好几种哩!哪种果树的脾气秉性我都懂!什么时候剪枝,什么时候疏果,什么时候防虫,我心里都有数!”
这倒是意外之喜!我惊喜道:“哟!您还种过果树?”
“那怎么没种过呢!”老爷子挺直了腰板,带着几分自豪,“那还是我娶我老婆子那年种的!我老婆子娘家就是种果园的,手艺好着呢!娶她过门的时候,陪嫁带来了好多果树苗!我家那果园子,到现在都有三十来年的光景了!”
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光是果园,我家以前还种了半亩地的葡萄呢!搭了高高的架子,夏天绿荫荫的,秋天挂满了一串串紫嘟嘟的葡萄,甜着呢!不然光靠那几亩薄田,哪能养大两个儿子,还给他们都娶上了媳妇,甚至……甚至还勒紧裤腰带供他们读了几年书认字呢……”
我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在这个时代,普通的农户能勉强吃饱肚子已属不易,能娶上两房媳妇,还能供孩子读几年书,确实算得上是家底殷实、善于经营的人家了。这老爷子,是个有真本事的!
看着老爷子因为找到了未来的希望而重新焕发出光彩的脸庞,我也由衷地感到高兴。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或许最终能因祸得福,为这善良又能干的一家人,在汴京城外开启一段崭新的、充满希望的生活。
而眼前的案子,虽然迷雾重重,但我相信,在包拯的明察秋毫下,真相终将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