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展昭走在通往御书房的宫道上，我这心里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上蹿下跳，不是因为紧张，纯粹是给“震撼”的。
啧啧，这就是大宋的皇宫？跟我后世在电视里看的紫禁城一比，简直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人家那叫皇宫，描金嵌玉，琉璃瓦在太阳底下能晃瞎人眼，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荷花池里锦鲤肥得能炖一锅。再看看这儿……过了个小得可怜的花园，里头就几株月季、几朵开败的牡丹、夹竹桃，还有一丛蔫头耷脑的美人蕉，名贵品种？不存在的。也就那簇竹子还算清雅。那边是个小池塘吧？几片荷叶孤零零地漂着，寒碜！
目光所及，那宫柱上的红漆都有些剥落了，廊檐下的彩画也暗淡开裂。最绝的是那假山，压根不是什么太湖奇石，就是几块普通大石头随意堆叠起来，连点苔藓盆景都懒得布置。我这现代人的灵魂忍不住疯狂吐槽：这皇家园林的审美和预算，怕是都用在刀把上了吧？
等进了御书房，更是简单得让我咋舌。书架倒是顶天立地，塞满了书卷，可博古架上空落落的，就一个青瓷瓶和一个碗看着还值点钱，剩下几件像是前朝的旧物。墙上挂的画，除了一幅唐伯虎的美人图颇为亮眼，其余的都平平无奇。
好嘛，实锤了，这皇上是真穷啊！我心里正感慨万千，盘算着是不是该建议他开发点“皇宫一日游”的项目创收，就见一抹明黄色的衣角从门外晃了进来。
我赶紧收敛心神，跟着身旁的展昭就要行跪拜大礼。没想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及时伸过来，虚扶了一下我的胳膊，一股温和的力道止住了我下跪的趋势。
“林姑娘不必多礼，此处并非正式朝堂。”声音清朗温和。
嘿，这皇上还挺平易近人。我顺势起身，飞快地抬眼打量了一下。嗯，身形清瘦，面容带着几分倦色，但眉目疏朗，自有一股清秀俊雅的气度，算是个颜值不错的小郎君——如果忽略他身上那件略显旧的明黄常服的话。
年轻皇帝轻轻咳了一声，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职业病差点犯了想问他是不是喉咙不舒服，需不需要来杯客栈特制的蜂蜜雪梨茶。赶紧把话咽回去，直接问道：“皇上召民女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皇帝又轻咳一声，眼神飘忽了一下，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那个……林姑娘，朕与你合作多年，虽未曾时常相见，但神交已久。姑娘的奇思妙想、侠义心肠，朕深感敬佩，觉得与姑娘甚是投缘。”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不知……朕欲认姑娘为义妹，姑娘意下如何？”
……啥？
我脑袋嗡的一声，当场死机。cpU差点给干烧了。义妹？皇上？我？开什么北宋玩笑！展昭在我身后不动声色地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袖子，我才猛地回过神来。
“呃……那个，皇上，”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脑子完全没过滤，“我要是不同意的话……会杀头吗？”
“噗——”皇帝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方才那点紧张尴尬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姑娘说笑了，自古岂有认义妹不成便杀头的道理？再说，这许多年来，姑娘明里暗里助朕良多，若非姑娘仗义，献计献策，出钱出力，我大宋百姓未必能有如今稍显安稳的日子。说起来，是朕欠姑娘一声多谢。”
我连忙摆手：“皇上言重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宋是天下人的大宋，我能做的微不足道。”
皇帝点了点头，神色认真起来，重回正题：“朕方才所言，并非一时兴起。你我与白玉堂合作的诸多生意，如今在朝堂已是半公开的秘密。日后牵扯只会更深更广。给你一个公主的身份，并非枷锁，而是为你挡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也是一层掩护。朕会对外宣称，你于朕有救命之恩，又献上玻璃、水泥等利国利民之秘方，助我大宋经济腾飞，于国有大功，于朕有深恩，特破例册封为安国长公主。”
长公主？位同亲王！我吓了一跳，连忙道：“皇上，这长公主可不是随便封的，位份尊崇，民女何德何能……”
皇帝抬手止住我的话，目光坚定：“朕自然知道。但你的功劳，朕心中有一本明账。无论是当年的‘幽冥教’、‘七星帮’大案，还是你提供的种种新奇作物与经营之法，惠及万民，充实国库，乃至此次昆仑之行……你的功劳，配得上这个封号，也当得起‘安国’二字。”
说着，他不容我再推辞，从案上取过一道早已拟好的明黄圣旨，递给了身旁侍立的大总管。大总管躬身接过，声音洪亮地宣读了圣旨，内容与他所言大致不差，正式册封我为“安国长公主”，赐食邑平安县，并即刻令内侍省安排仪仗，捧着早已备好的十八台赏赐，浩浩荡荡送往开封府对面的红尘客栈，同时下旨工部，择吉日选址修建长公主府。
这一连串操作行云流水，根本没给我反应的时间。
待宣旨的队伍离去，御书房内又安静下来。皇帝脸上露出一丝犹豫，沉吟片刻，才又开口道：“那个……皇妹啊……”
改口倒是快！我嘴角微抽，听着这称呼还有点不适应。
“……你手中，可还宽裕？”他似乎难以启齿，声音都低了几分，“河南道历经贪腐与水患，如今百废待兴，想要恢复民生，所需银两甚巨。朕……朕的内帑如今，不足二百万两了。”
我闻言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不可能！这些年玻璃坊和水泥坊的分红，一年就有三四百万两之巨，这么多年下来，堪称天文数字！皇上您……您把这钱都花哪儿去了？” 这皇帝难不成是个隐藏的剁手党？专买古董字画了？可这宫里也不像啊！
皇帝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浓浓的疲惫，他走到窗边，指着外面依稀可见的宫墙檐角：“这整个国家，需要用钱的地方何其之多？修桥铺路、加固黄河堤坝、修缮各地城池、扩充边关军镇城墙……哪一项不是吞金的巨兽？”
“这些……不都是国库出的钱吗？”我疑惑。
他摇摇头：“国库岁入有限，捉襟见肘。这些工程，一部分是国库拨款，一大部分，是朕从内帑补贴的。总不能一味加税盘剥百姓，也不能让戍边的将士们饿着肚子守国门吧？”他回头看了看这间陈设简单的御书房，又指了指外面，“所以，朕自己住的这宫殿，就成了这副样子，年年说修，年年都舍不得。反正……也不影响居住，凑合着便是。”
他甚至还勉强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还敢笑话朕不成？谁敢笑话，朕就让他出银子来帮朕修宫殿！”
我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和那身半旧的龙袍，一时无言。先前那点对他“寒酸”皇宫的吐槽，此刻都化为了复杂的情绪。这是个……把自己当社畜用的皇帝啊。
心里叹了口气，我笑了笑，道：“皇兄且找个宽敞些的地方。”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带我来到了隔壁一间更为空旷的议事偏殿。
我环顾四周，确认足够大，然后意念一动，沟通了仙家空间。只见白光接连闪烁，一个个巨大的、沉甸甸的金丝楠木箱凭空出现，几乎堆满了大半个偏殿，沉重的落地声不绝于耳。
“这里是这些年我账上所有的分红，具体数目我没细算，大概两千多万两白银吧。皇兄先拿去应应急。”我平静地说道。
皇帝看着满屋子的箱子，瞳孔微震，即便身为帝王，骤然见到如此巨额的现银堆积眼前，也难免动容。他没说话，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我顿了顿，继续道：“此外，我手里还有一部分现银和珠宝古玩，是当初抄了西域那个七星帮王爷的老巢得来的，算是战利品。数目我没仔细清点过，但绝对比这里只多不少。若还不够，皇兄再知会我一声。”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里有感激，有震撼，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事情已了，我便行礼告辞。展昭默默跟在我身后。
就在我的脚刚要迈出偏殿门槛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极轻、却无比清晰的话语：
“皇妹……只要大宋不亡，你便永远是我赵祯的妹妹，是大宋的安国长公主。”
我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走了出去。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宫城略显斑驳的朱墙之上，仿佛为它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我和展昭沉默地走在返回客栈的路上。
过了许久，展昭才低声道：“皇上……他也有他的难处。并非刻意算计，姑娘……殿下莫要往心里去。”
我摇了摇头，望着天边那轮巨大的红日，轻声道：“我知道。他是个好皇帝，也是个……好人。”
只是这个皇帝，当得实在太穷，也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