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晚晚”，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惶，从九霄仙尊的口中溢出。
他那张万古不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前一刻，他还是那个执掌万道，言出法随，将毁天灭地的杀局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至高存在。
这一刻，他却像一个凡人，因为感知到至亲之人的危难而心神俱裂。
他再也顾不上去理会下方那些或是谄媚、或是敬畏的朝拜，身形一动，便要化作流光，直冲清心殿！
可就在他动身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颗被他握在掌心，封印着娑璃残魂与混沌归墟大阵本源的黑色宝珠，毫无征兆地，爆了！
“轰！”
那并非剧烈的爆炸，更像是一颗黑色的水泡，无声地涨破。
粘稠、污秽的混沌死气，如同泼洒的浓墨，瞬间重新弥漫开来，再次将君无尘的身影笼罩！
一个模糊的、由纯粹魔气构成的女性身影，在黑雾中缓缓凝聚成型。
她赤着双足，身姿妖娆，华丽的黑裙随着魔气的涌动而飘摆，正是娑璃的模样。
但夜阑和云清寒都看得分明，这并非实体，只是一个能量更精纯、意志更凝练的化身。
可恶！
这个疯婆子，到底留了多少后手？！
“别急着走啊，我的仙尊大人。”
娑璃的化身掩唇轻笑，那声音里充满了得逞的快意，仿佛一只抓住了老鼠尾巴的猫。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这么快离场，岂不是太可惜了？”
君无尘的动作停滞在半空。
他没有回头，只是周身的气压，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股刚刚才收敛起来的，凌驾于万道之上的恐怖威势，再次释放，并且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不加掩饰！
他现在，没时间跟一个区区化身纠缠！
“滚。”
君无尘口中吐出一个字。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心念一动，那刚刚被他收服的混沌本源之力，便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朝着娑璃的化身，狠狠地碾了过去！
这一击，足以将一个巅峰仙尊连同神魂都彻底抹去！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只无形的大手，在接触到娑璃化身的瞬间，非但没有将其碾碎，反而像是水流汇入大海，被那个妖娆的身影，尽数吸收了进去！
娑璃的化身非但没有受损，身上的魔气反而更加凝实了几分，她甚至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嗯……真是精纯的力量啊。”
她舔了舔唇，那双满是侵略性的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君无尘。
“看来，道行圆满，夺我大阵，对你的增益确实不小。只可惜……”
君无尘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自己打出去的那部分力量，与自己彻底断开了联系。
不是被磨灭了，也不是被击溃了，而是……被同化了！
仿佛他送出去的，根本不是攻击，而是一份同根同源的养料。
怎么会这样？
他的无情道已经圆满，仙魔同体，万法归一，他本身就是“道”的源头。
这三界之内，怎么可能还有力量，能如此轻易地同化他的本源？！
“很惊讶，对吗？”
娑璃将君无尘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和残忍。
“想不通为什么你引以为傲的力量，会对我毫无作用，甚至反过来滋养我？”
她像是欣赏着最有趣的戏剧，一步步地，瓦解着这位仙尊的从容。
君无尘猛地转过身，那双空无万物的眸子里，终于染上了一抹浓重的阴霾，他死死地盯着娑璃的化身，一字一顿地问：
“你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
娑璃摊了摊手，姿态无辜又恶毒。
“这就是混沌道胎的奥妙啊。”
“能吸收一切属性的力量！”
“不过我的混沌道胎只是后天的呢，哪比得上你那可爱的小夫人先天的混沌道胎！”
混沌道胎！！！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创世惊雷，在整个诛仙台上空炸响！
那些刚刚还沉浸在劫后余生和对仙尊无限崇拜中的仙家大能们，一个个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转为一片死灰般的煞白！
“混……混沌道胎？！”
一个活了数万年的老仙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从云端跌落下去。
“她……她说的是那个传说中，能够承载混沌本源，让太古仙魔都为之疯狂的……混沌道胎？！”
“不可能！那种东西，只存在于最古老的禁忌里！早已随着混沌初开而绝迹了！”
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带着无尽的惊骇与恐惧，投向了那个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的九霄仙尊。
如果说，之前的魔帝化身，是要毁灭半个仙界。
那么，“混沌道胎”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就是足以将整个三界都拖入永恒黑暗的，终极的绝望！
夜阑的瞳孔，在一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四个字的分量！
怪不得！
怪不得娑璃这个疯婆子，费尽心机布下这么大一个局，真正的杀招，根本就不在诛仙台！
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那个被君无尘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小丫头！
那个小丫头……竟然是万古难寻，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混沌道胎？！
君无尘彻底僵住了。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混沌道胎……
他想起古籍中那零星的、被列为最高禁忌的记载。
天地未分之前的混沌道胎，是孕育一切的温床，也是吞噬一切的终点。
他想起晚晚那纯净到不可思议的神魂。
他想起与她双修时，那股让他道心圆满的、包容一切的玄奥气息。
他一直以为，那是天生的灵韵。
却从未想过……
那根本不是灵韵！那是混沌！是比他体内的本源魔气，还要原始、还要恐怖亿万倍的……混沌本源！
而他……
他亲手，将她带回了九霄仙宫。
他亲手，为她布下结界，将她与外界隔绝。
他为了引蛇出洞，将三界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诛仙台。
他为娑璃，创造了一个无人打扰的，最完美的……夺舍环境！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血色褪尽，一声破碎的低喃，从君无尘的喉咙里挤出。
“不！”